因为大雨,夭夭和明扬暂时留在锦州。夭夭想起她曾经答应明扬要给他做个荷包,和明扬去买锦缎。
锦州盛产锦缎,绸缎庄很多,品种齐全,花样繁多,然而明扬逛了七八家也没有买到满意的锦缎。
夭夭第一次觉得逛街这么累人,倒在椅子上不想动了:“你一个大男人,买个东西怎么这么麻烦?只是做个荷包,差不多就行了,你不要太挑剔了。”
明扬不满地说:“什么叫差不多就行了?本太子的荷包当然应该精心挑选,怎么可以敷衍了事?而且我这不叫挑剔,叫有品味,不像某人只要饿了什么都能吃。”
夭夭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你知道哪里有枯井吗?”
明扬一愣:“不知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要把你扔到井里饿上十天半个月,等你出来以后看你还有没有品味。”
“……”
逛到第十家,明扬总算买到满意的锦缎。
从绸缎庄出来,夭夭和明扬正要上车,突然看到大队车马浩浩荡荡飞奔而来,马蹄得得,车轮碌碌,声势浩大,宛若雷鸣。骑马走在最前面的几个护卫一边不耐烦地大呼“闪开!闪开!”,一边用马鞭驱散人群。
因为下大雨,街上的人不如平时多,但是也不少。大家纷纷避让,有人被马鞭打到,有人不小心滑倒,有马车撞到一起……不管是伤了人还是摔了东西还是撞了车,护卫连看都不看一眼,继续前行。
夭夭拿起一把伞,纵身一跃,向车队飞去。明扬急忙也拿了一把伞,追上去。
一个老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骑着毛驴慢吞吞地在路上走着,大概年纪大了,眼睛和耳朵都不太好使,没有听到护卫的喊叫。
护卫扬起马鞭向老人打去:“老家伙!你的耳朵聋了吗?!还不赶快闪开!”
夭夭左手抓住鞭子用力一甩,把护卫甩到空中,右手扔下伞,用双手把老人和他的毛驴一起托起来放到路边。
护卫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被淋成落汤鸡。老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莫名其妙地看着夭夭:“小姑娘,你有什么事吗?”
夭夭摸摸毛驴,笑道:“没事。我觉得你的毛驴很漂亮,所以摸摸它。”
老人很高兴,乐呵呵地走了。
夭夭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雨这么大,她的身上怎么一点都没淋湿?夭夭抬头看看天上,发现头上撑着一把伞,再回头看看身后,看到身后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
男子头戴斗笠,一身白衣,脚上穿着一双木屐,身上散发出淡淡的药香,仿佛不染人间烟火的仙人,身后背着一个木头箱子,温柔地看着夭夭。
男子把伞还给夭夭,转身要走,夭夭觉得他的眉眼依稀有些熟悉,而且似乎认识自己,叫住他:“这位公子,谢谢你帮我撑伞,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我们是不是认识?”
男子说:“我叫无情。”说完,飘然远去。
夭夭想了一阵,想不起来男子是谁,回头找车队,发现车队已经停在路边,明扬站在一辆华丽的马车前,正在和一个女孩说话,立刻跑过去。
女孩大约十六七岁,明眸皓齿,冰肌玉骨,脖子上戴着八宝璎珞,里面穿着白色抹胸和对襟上衣,红色银丝绉的罗裙,外面披着红色大袖,抹胸、衣裳和大袖上绣着牡丹,雍荣华贵,气宇轩昂。
明扬介绍:“这位是墉国的公主厉倩,这位是陶虓将军的孙女夭夭。”
厉倩用居高临下的眼神打量了夭夭一眼:“我只听说陶虓将军有个孙女名叫陶莹,从没听说他还有一个孙女叫做夭夭——啊,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被他收养的乡下小丫头吧?”
夭夭不卑不亢地说:“对,我不是爷爷的亲孙女,是那个被他收养的乡下小丫头。”
“你不是住在幽州吗?为什么会跟太子在一起?”
“我是太子的未婚妻。”
夭夭一边说,一边娇羞地看了明扬一眼。明扬配合地搂住夭夭的肩膀,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厉倩微微变了脸色,很快又恢复平静:“太子,不好意思,我先告辞,明天再去拜访。”
车队不再像刚才那样横冲直撞,缓缓离去。
夭夭想要推开明扬:“你别误会,我只是想气气她,明明打了败仗,居然还敢如此嚣张。公主有什么了不起?如果让她跟我比喝酒、赌钱、打架,她肯定一样都比不上我,哼!”
明扬搂住夭夭不放:“刚才你已经公开向别人宣称你是我的未婚妻,现在你想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夭夭吓了一跳,心虚地问:“我只是随便说说,有这么严重吗?”
明扬面色凝重:“对,非常严重。”
“……”
“刚才那个帮你撑伞的白衣男子是谁?”
“他说他叫无情,我觉得他有点面熟,但是想不起来他是谁。你和厉倩公主很熟吗?她好像很喜欢你。”夭夭盯着明扬看。
“今天我是第一次见到她。她说她曾在战场上见过我。”
“她长得很美。”
“比你差远了。”
夭夭想笑,又忍住:“你不是说我很丑吗?”
“虽然很丑,但是比她美多了。”
夭夭撅起嘴:“我到底是丑还是美?”
“丑。”
“……”
回到客栈,虽然是白天,房间里却很昏暗,夭夭叫人点上灯火,坐在灯前做荷包。明扬坐在夭夭身旁,一边看,一边唠叨,一会儿要这样,一会儿要那样。
夭夭怒了:“闭嘴!你要是再敢唠叨,我就把你的嘴缝起来!”
明扬乖乖闭嘴。
天空突然响个炸雷,夭夭吓了一跳,手一抖,针刺到手指,轻叫一声,把指头含进嘴里。
明扬噌地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来人!快把太医叫来!”
夭夭拉明扬坐下:“这么小的伤,太医还没来,已经好了。没事,做针线被针刺到是家常便饭,我刚开始学的时候,扎得满手都是窟窿。”
“我不要荷包了,你以后不准再做针线。”
明扬把桌上的东西放进针线篮子,叫人拿去扔掉。
夭夭急忙把针线篮子抢过来:“我是跟你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啊。”
“我不管是真是假,总之这东西太危险了,以后不准再碰。”
明扬握住夭夭的手看了看,血已经止住了,看不出什么伤痕。
夭夭的手,如果只看手背,洁白如玉,娇小玲珑,如果看手心,指掌上都有薄茧,又粗又硬。
夭夭问:“是不是很丑?”
明扬说:“很丑,但是我喜欢。”
厉倩在明扬住的客栈附近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一进屋就开始发脾气:“马上派人去查那个该死的贱人到底是什么底细!简直叫人不敢相信!太子竟会看上一个下贱的乡下丫头!她到底用了什么下流无耻的手段?!太子肯定是被她迷惑了!这个不要脸的臭女人!”
辛夷给厉倩沏了一杯茶:“公主,请您冷静点……”
厉倩把茶杯扔到地上:“你叫我怎么冷静?!难道你没有看见刚才她有多嚣张吗?!她把我的侍卫扔到地上,跟我顶嘴,还当着我的面勾引太子!
如果不是因为当时太子在旁边,我真想撕烂她的嘴,拔掉她的牙齿和舌头,挖掉她的眼睛,割掉她的鼻子和耳朵……把她一刀一刀剐成一堆杂碎!”
辛夷又重新沏了一杯茶:“公主,请您不要忘记自己的任务,您到这里来,不是为了杀她,而是为了灭掉邶国。”
厉倩逐渐冷静下来,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这种事我当然知道,不用你来教训我。派人告诉小虎,杀了她。”
“临行之前太子再三交待,除非是为了完成任务,不能随意动用他的人。”
厉倩不以为然:“我是他的亲妹妹,找他借个人用一下有何不可?就算哥哥知道了,肯定也不会责怪我的。”
“虽然您一直不肯承认,但是您其实不是为了灭掉邶国,而是为了嫁给太子才到这里来的,对吧?请您放弃这个想法。”
厉倩转头看着辛夷:“父王和哥哥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他们只是要我好好保护公主,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公主应该明白,如果您真的破坏任务,嫁给太子,陛下和太子都不会原谅您。”
厉倩想起数月前发生的事:几位大臣反对攻打邶国,厉平把他们全杀了,用他们的血昭告天下,必灭邶国,谁知最后还是输了。
“你放心,我一定会完成任务,她是太子的未婚妻,我把她杀了,也算与任务有关。你知道我的脾气,从来只有我抢别人的东西,没有人可以抢我的东西,就算我不要,也不能让它落在别人手里。”
辛夷没有再说什么,去安排了。
厉倩的眼前浮现明扬的身影。当她在战场上第一次见到他叱咤风云、所向披靡的身影,她就无可救药地迷上了他。她千里奔波,只为他而来,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得到他,如果得不到,就彻底毁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