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昏迷了多久,身下的床板硌得脊背要穿出一个洞,那股酸痛从背部传到四肢,让大脑无比清醒。
麻布衣服的粗糙劣质,春季的微风从左边刮来拂过面堂,窗的旁边估计有一棵树,有鸟叫的声音,甚至踩着叶子的簌簌声。
感官都放大了,约莫是筑基的功劳。
以及,周围有两个人。
花南并没有直接睁开眼,在醒来的一瞬间是有那么一个睁开眼睛的冲击力的,她生生克制住了。
先听是了解情况的最好办法。
有人扯住了她的手细细擦拭……继而是胳膊,脖子,脸……还有一抹淡淡的清香……
大概是女人。
抓着她的手细腻光滑,动作轻柔,香味雅致。
那人俯身过来,带有热度的气息洒在花南脸上,似乎是观察着什么,花南平稳了呼吸,尽量不露出破绽……
这人开了口,不过声音尖细刺耳,明显可听出这尖细是由于男人非要捏着粗矿的声音讲话导致,也就是太监……
……是她失策了。
“哟……这个味道,很一般啊。放在蒸笼上或者煮了她,都不太好,好在肉嫩,所以我们炸了她吧,我要这条腿!”
另一人道:“呸!咱这小店开了百八十年了,好不容易来个客人!别忘了我们为什么要开店营生,不就是不想再干那吃人肉的事情了,你还想不想转正升仙了!”
另一只粗糙的大掌拂过她的手面,把那男人的手拍了下去,力道之大抡得她手面火辣辣的疼。
那雄壮的女声接着道:“你要敢动她一根毫毛,老娘就把你宰了!”
“别这样丽丽……我错了还不行吗……”
男人嘤咛着好像与那女人卿卿我我,衣料摩挲之间两人都忽略了还在昏迷躺着的她……空气中的旖旎蓦然升腾,花南嘴角抽了抽,已经预料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
敢情是俩妖精,还是颠倒性别的妖精……这和她想象的是有点差距。
不过在她面前表演活春宫,也太不避讳了吧……
她决定迅速醒来,于是在情意绵绵的现场,夫妻妖精的旁边,雕花木床咯吱一声,一个昏迷躺着的女孩就那么坐了起来。
轻纱浮动,床幔掀起一角,花南揉着惺忪朦胧的眼,看着还剩两件亵衣的夫妻,笑意盈盈地问候道:“现在几时了?”
一片寂静。
那两人咯噔咯噔屏着呼吸一齐跑了出去,花南甚至只来得及看见一红一绿的两抹衣角,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花南轻笑,从刚才的话语中感觉这俩妖精是怀有善心决定走光明大道的,暂时不存在危险。
她这才能仔细看清周围的一切。
左侧有窗没错,但是并不是窗外种树,而是这个屋子就在树上,与鸟作邻,仿若与自然融为一体。屋子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向前三步右边的梳妆台,六步远就是一个梯子,整个房子可视作一个巨大的鸟窝。
花南试着下床走动,才发觉自己的背部的疼痛不是源自床,她摸索了半天摸到一截木头的棍子,轻轻拨弄是钻心的刺痛。
那是一根箭,小袖剑的箭头没入背里,这俩妖精还这么把她放下了,剩下的箭一点点没入背脊,差点就要拔不出来。
不行……擅自拔箭太过于危险,还好箭小也不是特别深,找到药物包扎起来也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她扶着墙挪动,在窗边向下一探,发现这只是树上一个小房子,在树的底下有一个长形房屋,顶部挂牌子,这个角度看不清写的什么。
花南皱着眉头继续挪挪挪,终于到了梳妆台前。
是古朴的铜镜,红木的桌子上摆着很多女儿家的胭脂用品,她面颊与唇色都很苍白,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整体看上去十分稚嫩瘦弱,不过是十三四岁,和她从前的样貌有几许相似,但和她小时候的样貌却并不相同。
手指细腻,没有茧子,眉目如黛,杏眼,天真无害似的,说不上富贵逼人,只能是清秀干净,大家圆脸小姐的丫鬟模样,可能是没有长开,隐约还是个美人坯子。
只是她的目光太过凛冽,生生破坏了这具身子的单纯,隐藏的好的话也是扮猪吃老虎的好身份。
除了受伤这一点,花南基本满意。
“夺了你的身子,凶手我会帮你找到,如果有什么仇家我也尽量帮你解决了。当然你要放心,我是不会再被欺负的。”
围绕周身的一尺寒意在花南的自言自语间渐渐消失。
那是原身灵魂的执念。
花南翻箱倒柜找包扎伤口的药物,却只能在房间一角找到一件白色的亵衣。
“呲拉——”
花南把衣服撕成条状,身上的布衣也径直扒开,平板身材一览无遗,背部对着铜镜,伤口虽不狰狞恐怖,但是一点点深入的箭头摩擦出的血还是在背上一点点滑落,结过的痂一次次翻开破裂。
手揪着箭,一点点,拽出的过程更加疼痛,她咬着牙,保持力度不变,匀速把箭拔了出来。
血水喷涌,有股止不住的架势。花南一个踉跄,额头冷汗直冒,脸色难看得发青。
就在花南咬着牙把衣服一圈圈紧紧缠绕在背上的时候,她的手腕一阵灼热。
一个莲花状的图案于额头的中间一点开始浮现,颜色逐渐加深,像点了一点朱砂。
这个图案与围绕着内丹的那个莲花一模一样,她还是不太习惯,差点忘了自己是个修真者了。
只是这个图案出现在手上什么意思呢?那个老头说莲境……
花南尝试着静心凝神内视丹田,在看见莲花的一刹那仿佛被拉进了另一个世界。
是莲境……
花南惊喜地看着周围……
可是这个厨房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这么仙气的图案,这么好听的名字,为什么里面是厨房!
灶台,烧柴火的那种,整个空间没有门,有一扇窗,窗外面是一片漆黑的虚空,锅里仿佛煮着什么东西冒着热气,油烟就从窗户里飘出去……
角落里堆满了菜,中间灶台右边全是菜,左边一个小桌子,琉璃桌,与厨房格格不入,在最左边的角落是一块蓝色的石头,散发着冰冻三尺的寒气……
难道是冰箱!?
这是境?!
世间境有千万种,幻化出物的不是没有,可是厨房却是头一份……
花南轻轻掀开锅盖,以为里面会是猪肉炖粉条,麻婆豆腐等真的菜式,掀开后才觉得自己想的还是太好了,里面是一汪煮的沸腾的青色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一根烂菜叶子似的东西在里面上下翻滚……
清水煮白菜?
白雪公主后妈的毒药?
自己做菜不说,灶台火头正旺,靠近一点都能感觉到有热浪扑向她的脚背,这个厨房太过诡异,要不是是她自己的境,她都想直接出去了。
可问题是她自己的境她也搞不明白……那个老头太不靠谱了,送她个东西不告诉怎么用。
就在花南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一个空灵的声音悠悠传来……
“那可不是烂白菜……那也不是烧锅火……这里的天地灵宝堆在角落……用不腐坏……一生二二生三,生生不息,取之不尽……”
……谁……
“我被压在菜下边了!快来救我!”空灵瞬间变成哀嚎,是个小孩子的嗓音。
花南叹了口气,在角落扒拉,半天只看见一个晶莹剔透的蛋。
能注意到它是因为那个蛋在流泪,冒着蒸腾的水汽。
“呜呜呜,我终于能喘口气了……”
“你是谁……”
白蛋咕噜咕噜滚了一圈到她手掌里,如若不是身体限制它的臭屁,仿佛能看见它骄傲的表情和骚气的姿态:“我乃龙之第九子,螭吻!”
“你入侵了我的境?”
那蛋有点急:“我还小,就喜欢吃,吞了太多东西不知道吞了什么,就被吸到这里不说还化为了刚出生的样子。要不是这里灵气浓郁,我估计也醒不过来,我也不知道这是你的境。”
“可你毕竟是入侵者……”花南考虑这锅能煮螭吻这玩意不。
“你不能!你不能吃我!”蛋咕噜咕噜又滚到角落,吓得发抖“我和你有灵魂联系,因为我在你的境里,你的境给我打上了烙印!换而言之就是我是你的人!!你吃我遭天谴!”
花南揉揉眉头:“我不是很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但是显而言之你能听到我的内心想法,我们的关系是怎样的?”
“我和你灵魂相连,你死我亡。”蛋有点犹豫,吞吞吐吐道:“我死了你倒是没啥事……”
倒是个实在的傻蛋。
“明白了。”花南把蛋托在手里,在冒着热气的锅上边绕了几圈,“螭吻?告诉我你知道的。”
螭吻有点伤心,哆嗦着开口,声音稚嫩干净,能想象出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可惜了只是一个没破壳的蛋。
“螭吻是我的身份,能不能不那么叫我!”
花南想了想取谐音。
“小吃。”
……它很不满意,但是没敢说话,最后决定转移话题:“这个世界的格局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但是总不是很和平安定,上面的下面的中间的几个界暗自较量。我上一个主人是一个神仙,堕魔了,把我扔在了九天,后来我就吃吃吃……”
“说点别的。”
“哦哦,我知道对于你们凡人来说,修仙是个好选择,大多数人都是可以筑基的,所以这也导致修仙资质者的数量变成各大世家的竞争资本。其中太史家,朱家,百里家和王家四家鼎力统领整个人界,只是这片大陆太过广阔,妖精和精灵等混杂着生活在这片大陆上,危机重重不可胜数……上面那群比较复杂你以后去了就知道了,你现在人界都没搞清楚,其他以后再说吧……不过你人类的身子怎么灵魂有魔族的气息……”
那老头是魔族的人,传承自然也是魔族的,至于这个身子,还不知是什么身份……
“你的魔气遮掩好了,不然会有大麻烦的。虽然六界不合,但是魔界人人喊打……有不少神界仙界的堕魔,所以这三界积怨已久,魔界太过强大,众矢之的嘛。”
花南默默记下,“那修仙的境界有哪些?”
白蛋静默了半晌,隔着蛋壳花南都能感觉到它疑惑奇怪的目光:“你连这都不知道,你怎么修的!”
“别人送的。”
螭吻白蛋终于感觉到自己的主人多么不靠谱,有那么一丝丝悲哀萦绕心头:“修仙的等级分为炼气期、筑基期、金丹期、元婴期、化神期、合体期、大乘期、渡劫期,再之后是化仙,圣仙,上仙……”
“你自己瞎休也搞不出来啥,我建议啊你去人界好好搞明白了。”
去是要去的……只是……
“我认真的花南。你是这个世界的人吗?”蛋的语气很严肃。
“不是。”花南回答的干脆,白蛋倒是懵了“我就说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花南刚想问问哪些门派比较靠谱去求学,她的精神力忽然抽出,灵魂归于现实,一转头,俩妖精夫妻捧着衣服站在她的身边,一脸担忧。
“天哪,我们之前怎么没注意这伤口!”俩夫妻看着满地的血迹布条,有一丝丝愧疚:“这是一些好的衣服,一会儿再去给你找点药。”
红色的妖娆男人,弱不禁风地依在身边的人肩膀上,俨然就是那个捏着嗓子的太监音了,但是面容倒是出乎意料的好看美艳,从头到脚红彤彤一片,像奇怪的走秀模特。
身边的女人正相反,从头到脚绿油油一片,一米八九高大威武,目光倒是温柔和蔼的。
“谢谢。”花南接过来衣服,真诚地笑了笑。
女人的心都要化了,抚摸着花南的小脸:“多可爱的姑娘啊,幸亏是活着。”她转头凶自己的丈夫“吃吃吃!”
红色男人委屈撇嘴,娇声道:“错了,丽丽~”
这一幕似曾相识?
眼看着两人似乎又要旁若无人了,花南赶紧抬高了嗓门:“那个,敢问两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