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力。

有一回，就有第二回。

有第二回，就有无数回……

人性的残忍正在于这上演的暴力却无人阻止的悲哀场面。

血……伤口……总是无法想象能和欢笑联合在一起。可那些孩子的确是笑着的。

他们的拳头和手脚踹在弱小的不知道反抗的身躯，一下，两下，血刺激了他们的快感，似乎欺负一个人能给予他们无数的快乐，能在空虚的日子里找回那么点世家子弟的骄傲与高高在上。

权力，总是衬托出来的嘛。

一个孩子想。

他首当其冲用金丝编制的靴碾在弱小的孩子的脸上，蹭去灰尘蹭去泥土最后还要骂句：“呸！脏了我的鞋！”那靴子抬起挡住弱小孩子面前的太阳，透过刺眼的阳光，更刺眼的是那人阴鸷的目光和狠毒的话：“给我舔干净……不然你生不如死！”

董暄昏过去的时候，只听见有一群人在笑……以及他的舌头被狠狠地踩住，有人拿刀那么一划，嘴里一凉就再也不知道了……

他这一刻居然没有多少恐惧，甚至凉凉地笑了。

他不知为何想到了那个晚上那个被扔在妖域女孩子，同样和他懦弱的目光，唯独那一次，他似乎看见了她眼底的狠戾………

“哟哟哟，董暄还瞪我们了。”

“之前当狗的时候要有这眼神，不至于这么快玩死你。”金凤袍的王大菲，王家的三少爷，暴虐无常，捉弄人为乐。

董暄在世家弟子身边许久，仍然是这个凄凉的下场。

舌头的血止不住一样流淌，小小的身体周围形成了血泊，一条生命暗淡而去的时候，他居然还想着那天没有去救那个女孩子而感到悔恨……

董暄，你连自己都救不了，还救别人？

他挣扎了一下，人群哄散而去了，天际滑落一颗星子，有谁的灵魂又坠入这个残破的身躯……

**

回到人界的刘然等人找到据点，伺候老爷一样伺候花南。花南不要脸地心安理得，此时正在车厢里啃水果。水果自然是厨房里捞出来的，由螭吻挑挑拣拣一些不重要的补灵气的果子，随手拿了给花南吃。

当花南跟他们到万杰商行的分会领车子的时候，终于于这和四大世家联手的商会中看出来四大世家的财富之雄厚。

刘然一行人这穷酸样，典型的财不外露。随随便便一马车都是坠金挂玉，八宝攒珠的顶，花南直呼不行，她喜欢低调行事，树大招风死的快。

于是商量片刻领了一低调奢华的马车就上路了，刘然的修为不高，驾驶马车的技术却非常好。水放窗边不倒，如腾云驾雾。

花南扯过窗牖上的轻纱，小龟就也凑过去看。

走的是商行的专用道路，没几个人，绿茵成行，前方隐约琼楼林立，鹤唳翔云，仙乐阵阵，繁华之处。

是四家之首王家气派的地盘。

刘然一行人这次去王家送货，虽然误入妖域但出来的快，没耽误什么事。因为是商行的专用路，货也都在原地放着没人拿。妖域表面上和四大家族交好，但是从这时不时在路上开个门打个洞通向妖域祸害于四大家族关系最近的商行来看，其中的意味就值得深究了。

都是表面关系，利益至上而已。

小龟打扮的像个小厮，或者说他从头到尾都看不出来一些贵族的气质。至于那个西红柿化成的灵宝，花南研究半天也看不出来怎么用，小龟只说是和他血脉相融了化成的一滴血。

一滴血作灵宝，实在难以想象。

不过从螭吻痛哭流涕中可以看出来，这个灵宝来头不小。

这几天螭吻都很安静，不知是太伤心了还是花南到金丹期它要准备破壳了，在境里待的时间越来越长，许久也没说话，似乎是在蓄力。

马车驶过平坦的的草地，嘎吱嘎吱地响着，花南听见有虫子在轮子底下爆开身子迸射汁水，一阵作呕，喃喃道：“看来修炼还是要分场合……”

刘然看见目的地笑道：“小花姑娘，王家到了！”

小龟第一次来到人界，他之前吐槽当守卫上边要求必须一张冷冷扑克脸，实际上他虽然六千年的妖龄，却从三千岁就开始守妖域，心境也比较单纯天真，一路上兴奋得不得了，听见要到了四世家之首，努力憋着要惊叫的劲儿，眼瞪的滚圆。

花南都不好提前给他说她是要报仇的。

他抿着唇看着花南，暗暗道：“花南这么辛苦，我也要努力修炼，才不枉费她赐予我灵宝的恩德！”

螭吻则偶尔醒来不屑道：“蠢龟！花南哪有那么好心！”自然而然把自己放在老大的位置的他迎来的是小龟的一记鄙视的目光和花南的狠狠一掌。

它扁扁嘴，眼里含泪，又去睡觉了。

王家建在半山腰上，称王霸山庄，为了迎合这么霸气的名字，布置的也是珠光宝气，似乎所有的色彩都赋予这个山庄才能提现出它四家之首的威严。

王家大少爷王龙和三少爷王大菲象征性地来迎接，一金一黄，是前世皇帝的色彩，不过颜色分毫之差地位却千尺之别。

大少爷尊贵的金色锦袍，略成熟稳重，眼睛总是习惯性半眯着看不真切，是个笑面虎。

之前刘然早已给花南说过，王家大少爷表面为人谦厚，实际上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不过多少也给些面子，为了跟着他爹经营山庄，修为倒没什么长进，他是注定要接手山庄的，修为次要。

值得注意的是三少爷王大菲，从小天资聪颖，比大少爷更会搏宠爱，无法无天，性格更是一言难尽，王家谁都怕他，就像个妖怪，毫无善心可言。

花南曾问刘然：“这样的人还可以修仙修道？”

刘然只得苦笑：“这三少爷的师傅是修仙界著名的黑心，有自己的一个道心，虽然偏执也不为众仙所融，但门下弟子众多，他更以王家三少爷这个弟子为豪，小小年纪就已经金丹境界。王家又是人界的世家，谁敢动他俩？这歪门邪派也就传承下去了。”

原来是两个垃圾。花南当时如此想。

却不料这人真在眼前，王家大少爷再金光闪闪却不如身边那个小公子来的耀眼。一身黄衣绣彩凤，把俗气穿的肆意张狂，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只是那双眼睛漫不经心地一撇，都是令人恐惧的幽深暗沉。

花南看着是与他一般年龄大的王家三少爷，心中也觉得一沉，是个不好应付的主。就这么想着，那王大菲冷冷地一抬眼，就看见探出脑袋来的花南，勾着唇笑得残忍，少年嗓音里却化了寒冰似的：“那马车里的人，拖出来。”

刘然大惊失色，怎么就被三少爷注意到了！立即赔笑道：“马车里也是我们商行的人，以往都会带些个女眷来的，三少爷也知道咱们来往没什么规矩……”

大少爷微微一笑：“大菲，莫要惊到那姑娘才好。”

王大菲最烦别人叫自己名字，偏生这哥哥就喜欢这么明着刺激他，当下也不恼，只拔剑一挥，剑气之下那马车成了两半，大少爷王龙见怪不怪，再次道：“我这弟弟就这性子，还望包容一二。”

刘然心想谁敢包容你们，转头看花南稳稳坐在那儿没受伤松了一口气道：“是我们有错在先，我这就撤了马车让我家姑娘走着就行。”

王大菲冷言冷笑：“这不没惊到。”上去就要到花南跟前。

刘然都要崩溃了，王家三少爷鲜少有对女眷这么感兴趣的啊！以往那死兔子死鸟更吸引他，难不成他想搞死花南？

王龙也觉得今日王大菲反常，随着他的脚步看去，戴着面纱的白衣女孩淡定地从没了顶的马车上跳下来，身边的小厮站的笔直跟做过守卫似的护着那女孩。

王大菲执剑漫步，用近乎恶毒的目光看着花南，手一抬就把剑架在花南脖子上，勾出一抹血，他看见血有些兴奋地颤抖，仍然是那懒洋洋的少年音色，只是语气里多了某种渴望的急迫：“花南……你可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