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涵想在死前再看一眼世界,他止住泪,睁开眼却对上了娄翼的眼睛。两饶目光穿透重重围观人群,甚至让闫涵忽略了胖子在一步步走来。
娄翼笑了?
他是笑吗?
闫涵问自己。他微微勾起唇角,是在笑他自不量力吗?
不。
胖子没有注意,可是其他有人注意到了。常青的树林深处发出由远及近的娑娑声。一点点越来越大,黑密的树林里闪烁着青光。
有人反应过来。
“蛇是蛇!”
“蛇不冬眠吗!”
所有人都慌了。“是那个少年的血引过来的!”
闫涵仿佛看见娄翼的眼睛里也有青光一闪。
胖子也好,其他人也好,都没想到会过来这么多的蛇,元趁人群慌乱,腿脚似乎也有了力气。他跑到娄翼的身边。
“娄,娄翼你是叫娄翼对吧。”闫涵一边解开链子,一边着“这蛇会不会攻击你?我们可以趁乱逃走。”链子都快生锈了,元解不开急得额头冒冷汗,随手拿块石头就开始砸。
“不会。”娄翼。声音很轻,嗓子明显是哑的。
闫涵没时间惊讶娄翼居然回答他,苦笑扯了扯嘴角。
“当”链子应声而断。
闫涵拉着娄翼就跑。不过一样的,那些蛇也追着娄翼。
“我靠!你这是蛇体护身吗!”元嘴上骂着,心里却没由来的有些畅快。
骚动的人群里终于有眼尖的人也发现了这一特点,都离娄翼的逃跑路线远远的。“只追那子啊。”他们松了一口气。
人群中声抱怨胖子的愚蠢行为差点害死大家。
也有那么些许人,看着他俩逃跑的背影叹了口气。逃离这里,又能到哪里去呢
“娄翼!”胖子因为气愤声音拔尖,破了音,却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他阴冷地笑着。
爬行的蛇顺着娄翼的足迹前进,密密麻麻的把雪白都遮住了。“嘶嘶”的声音不绝于耳。看着这个景象的人不由浑身起鸡皮疙瘩。
而跑着的娄翼听见胖子的呼唤蓦然停下了脚步。
娄翼不动了,闫涵疑惑地转身。
他看见娄翼看着人群,不,准确的是看着那个胖子。
就在闫涵都要怀疑娄翼想回去的时候,娄翼转身拉着闫涵跑了,原本打的快折的腿此刻却与常人无异。
夜愈来愈深,远处的篝火终于全部熄灭。闫涵没有看见,娄翼转身的一刻,所有蛇全部停下前进的脚步,然后转变了方向。绿油油的目光,对准了人群。
那是娄翼活了十二年,第一次杀人。路过的花草树木和动物,都在讨论那血怎样蜿蜒,那些人死的有多么惨烈。
可娄翼从心底都觉得,他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没有束缚,没有罪恶。大地被雪覆盖,仿佛把人世间所有的黑暗都遮住了。周围被雪映得明亮。
闫涵和娄翼跑了一夜,跑着跑着周围再没了一点声响,跑着跑着四肢都没了力气,他们气喘吁吁,步履蹒跚,最后实在走不动了,找了个满是积雪枯草的沟壕休息。
闫涵一坐下,疲惫就席卷而来。
也许是身边有了个人,没什么防备,昏昏沉沉睡得极快。
实际上他对时候的家世是有印象的。
三岁之前,他大概是个少爷。
莺莺燕燕围绕的那种,连尿布都有脂粉的香气。
似乎还能记得有奶妈一样的存在,哄他入睡,而亲身母亲就像话本里写的一样,很少见,偶然见到一次,惊为人,不敢相信这样美丽的人是自己的娘。他和她不亲,他尊敬她。见到她会奶声奶气地叫声娘亲,然后退下。
她不想抱他,亲近他,他曾经为此伤心。
好在有奶娘疼他。
然后呢?
三岁之后呢?
闫涵只记得一场大火。
然后连名字也忘记了。
“唔什么这么香。”闫涵揉着眼睛醒来,迷迷糊糊的似乎忘了自己在荒郊野地,喉咙里含着一点温存,醉饶满足的气味。
没人搭话。闫涵彻底清醒了。
“啊我还以为是蝶姐姐做饭了呢。”闫涵自己嘀咕道。
蝶姐姐是风尘女子,他做乞丐做了一年,便去鹤舞楼当厮去了,偶尔帮忙敲敲鼓。结识了不少青楼女子,因为年龄,长的清秀,许是母性使然,多少激起女孩子的保护欲,都很照顾他。
娄翼把红薯翻转过来,粗糙的手仿佛感受不到炭灰的热度。
闫涵盯着娄翼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沟壕外阳光正好,看起来是很好的气,这个氛围居然有点美妙。
“娄娄翼。”闫涵心翼翼地开口,“你今年多大了。”
娄翼不理他。
就知道是这样。闫涵撇撇嘴。白期待一场。他心里嘀咕,好歹我也是他救命恩人呢!
不过阳光下的娄翼不像黑暗里看起来那么冷,烤着红薯的他还有些温柔的韵味。因为发育不良所以很瘦弱,但是看起来要比他大几岁。
闫涵开始默默计算。
大概,大概得17岁了吧。
如果他不是什么妖怪的话。
想到这闫涵打了个寒战。呸呸呸,什么妖怪!
那双污浊粗糙的手递过来一个红薯。
闫涵接过来,心里也不知道怎么升腾起一股温热。
“谢谢。”他轻声。
嗯,是不会回复他的。
娄翼啃红薯的样子闫涵本来一心一意吃着红薯,不知道为什么冒出这样的念头来,还伴随着一丝丝偷看的忐忑。他转了转眼珠子,向旁边一瞥。
娄翼靠坐在树旁,慢条斯理地吃着。进食仿佛是机械化的运动。
闫涵有点生气。被虐待的快傻了吧!
他跑到娄翼身边,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红薯。
“什么啊,吃红薯这么美味的食物你一点美感都没吃出来。吃饭累死你啦?!”闫涵也觉得自己无理取闹一样,有点不自在。
“我喂你!你看看你的手,别动了。”
娄翼果真不再动,依旧机械式地吞下闫涵掰下一块的红薯。
闫涵很无奈。
娄翼转了转头,看见闫涵的表情,似乎思索了片刻,然后在闫涵看不见的角度勾了勾唇角。
他掰下一块红薯,递到闫涵的嘴边。
闫涵瞬间愣住了。他看见娄翼一脸认真。
他羞得满脸通红。
被喂饭像孩子一样矫情!他又不是孩子了!这么想好像对又好像不对。也不知道刚才谁非要喂别人。
“走了走了,吃完走路!”
闫涵拍拍身上的尘土起身,下一秒却打了个喷嚏。
乞丐,奴隶,没钱没住处。
最怕生病,却还是生病了,闫涵心里一凉。
要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