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黑了,巨大的月亮沉默地悬浮在天上。不管是什么人,又不管在哪里,只要肯抬起头来,总是能看见这只明亮的月亮的。
除了在一片树木茂密,枝叶相互纠缠的丛林里。
那些落在泥土里的枯枝、败叶、或者其他不能再次活动自己肢体的小东西们,白天被太阳的热力逼促,到了夜里,终于能将自己体内的潮湿释放出来。可这些气体没有尸体腐烂时总是有的恶臭,反而带有一种奇妙的气味,这种气味和泥土、树汁、昆虫的气味混杂在一起,温吞吞的从地面上飘起,凝结成了厚重的一团。
白天,这座丛林热闹非凡,在晚上,却又那么沉静,简直像一场朦胧的梦。
在这宁静的夜里,却有两只叽叽喳喳的地精在穿行。一只绿色的,一只虽然不怎么绿,却穿着衣服,还滑稽的戴着一只巨大的头盔。正是李康德和钩牙两只地精。
李康德用力小心的用那把生锈的单手剑砍着荆棘。虽然这把剑已经锈蚀的不成样子,但是经过李康德在石头上一番打磨,还是能勉强发挥出利器的作用,只是硬度不怎么高。
当然,如果这把剑拿去砍人,被砍的那个倒霉鬼也估计会死于铁锈带给他的疾病。
钩牙紧紧地跟在李康德的后面,没走一步,头上的那只头盔就会摇晃一下,但是他却乐此不疲。
那个在原本用来视物的空洞,现在只能带来一阵凉风。吹过钩牙光秃秃的头顶。可惜这个头盔虽然有为人类的眼睛开的洞,却没有给地精的眼睛开的洞。所以,地精只好在黑暗中一边摸索,一边前进。
这还不是最让地精难受的地方,地精的长鼻子直直的戳着头盔的内壁,每走一步,头盔就会结结实实给他来上一下。这滋味实在不好受。
其实也有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钩牙可以高高地昂起头,把自己的尖鼻子从那个洞里面探出去,这样既能充分利用那个漂亮的洞,又能让钩牙的鼻子有个合适的地方,不过保持这个动作一时半会儿还好,时间一长,钩牙就感觉自己的脑袋要从脖子上掉下来了。
不过李康德还知道一个更好的办法,就是把那个愚蠢的、从死人头上扒下来的头盔随便找个地方扔掉。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只平时看起来蛮机灵的地精,这次死活要把这个头盔戴在头上。本来他还想把那套盔甲也套在身上,不过对于地精来说,这套盔甲实在太过沉重,只得作罢。李康德还没收了那把他拿着的单手剑,毕竟一只两眼一麻黑的地精拿着这么一把“凶器”,实在太过危险。
“我说,还有多久才能到?”李康德回过头,曲指敲了敲钩牙脑袋上的那只头盔。
“快了快了”地精用两只手摁住头盔,不让它乱晃。虽然他看不见,但是地精特有的那种冥冥感知告诉他,他的族群就在前面不远处。
“每次都说快了快了,这都走了一天了。”李康德不满的抱怨道,但是把头转了回去,继续赶路。
其实,地精所拥有的感知能力不是能知道具体的某个地方。反而更像一种嗅觉。一种能嗅到自己族人的敏锐感觉。
一些赏金猎人们往往会用这种方式来将地精斩草除根。只要能抓住大部分地精。漏网的地精们就会远远不断地前来送死。
而这种感觉也像嗅觉一样,只能感觉出浓淡,却不能分析出具体的距离。所以钩牙只感觉到自己的族人们离自己越来越近,却不知道具体还要走多远。
也正是因为这一声声快了快了,李康德才决定连夜赶路。毕竟如钩牙所言,他的故乡里除了他一家外,还有数十只地精。除了果实,还有热汤和烤肉。而且,还能给没衣服穿的地精提供一件虽然不十分体面,但也足以避寒遮羞的兽皮衣服。
不过钩牙也没有说谎,他的感觉确实越来越明显,到了现在,他的族人们似乎就怼在了他的脸上。
可是他们现在在哪里呢?钩牙在头盔里闷闷地想着。
浓郁的雾气开始逐渐升腾,露珠也逐渐开始在叶片上凝结。虽然太阳依旧没有升起,但丛林里已经逐渐开始明亮。一些鸟儿已经开始滴呖呖的叫唤。漫长的夜晚即将过去,新的一天已经要到来。虽然还是没有找到聚集地,但总能找到的。
可是最接近成功的时候,也往往是最松懈的时候,而对于一夜未眠的生物来说,黎明时分,也往往最难保持清醒。就在钩牙和李康德都以为自己终于能结束这段痛苦的旅程的时候,异变突生。
一只花豹,一只额头上长了一只角的花豹,忽然闪电般从他们的头顶上扑了下来,尖利的爪子直直向他们的肩膀抓去。正是追击李康德的那只独眼花豹!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它在这里,也没有人知道它在这树上等了多久。他等的或许不是李康德两人。但是此刻,正好李康德他们就经过了它的利齿下。
作为这森林里最顶端的野兽之一,它也是个优秀的猎人。它有足够的耐心,也有值得这份足够耐心的力量。
这一扑,蕴藏着极大的力量和无与伦比的气势,无论是什么生物,哪怕是一只棕熊,在这一扑下也只能立刻倒地,然后被它尖利的牙齿轻易撕开喉咙。
更何况是一只地精呢?
可惜再怎么有耐心,它也只是一只野兽。全力一发的偷袭,却选错了对象。的确没有地精能受得了它这一击,除非这只地精宁可看不见,也非要在自己头上套上一只头盔。
钩牙只觉得肩膀一痛,一股无可抗拒的强大力量就使他跌倒在地。还来不及惊慌,下一瞬间,头盔忽然强烈的一震,一道令人牙酸的声响就从他的脖子上发出。
就在花豹因为这只地精坚硬的脖子而愣神的一刻,回过神来的李康德来不及多想,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脚,踹向这只花豹。
花豹居然被这一脚踢得腾空而起,狠狠得撞在了一棵树上。李康德紧握单手剑,却不敢上前补刀。他知道,即便受此重击,这只倒在地上的野兽依旧可以轻松撕开自己的脖子。现在他只希望,这只花豹能理性地估算一下得失,放弃他们这两个扎手的猎物。
花豹轻盈的一个翻身,从地上跃起,开始慢慢地左右踱步,独眼死死地盯住李康德,那只绿色的竖瞳里闪着怨毒的光。
显然,李康德的算盘落空了,这家伙不打算放过这两只地精。
一只握着单手剑的地精,和一只长着独角的豹子,在一个太阳将生未生的黎明,互相凝视着对方。一旦出手,便有一方死路一条!
这时,钩牙才回过神来。他双手抱头,撅着屁股,大叫:“Giao,发生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