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官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下一题。请你们以小组讨论的形式，为AW的全球市场战略提出改进意见。

呵，小组讨论，这才是群面的精华。真正的厮杀开始了。面试官托着腮，如看一场好戏的表情仿佛在说，“请开始你们的表演。”

肌肉男一马当先，金发女不遑多让。他们你来我回势同斗鸡，夹着许艾阳和林晚亭在中间脑袋左摇右晃如隔岸观火。

不行啊，她自己可以不说，但林晚亭得说些什么，不然不是完败啦？她轻轻踢了林晚亭一脚，在势如斗鸡的肌肉男和金发女的厮杀中，用口型对她说出“成本”二字。

林晚亭恍悟，却张口结舌在两人的厮杀中始终插不上话。许艾阳有些急眼，一拍桌子，吓了一跳的两人闭了嘴，许艾阳连忙一个示意林晚亭，她总算磕磕绊绊地说出了降成本，用当地人力物力的观点。尽管因为用词不当有些词不达意，但总算在这一回合有了表现。

“下一个问题，请谈谈你们认为对于AW公司而言，全球最重要的市场。”

几人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许艾阳听到这个问题以为到了尾声，就匆匆说了几句。临了，又加上了一句不要忘记提前布局东南亚市场，提前完成用户培育。

许艾阳点到为止，面对手足无措目光慌乱的林晚亭，她在纸上匆匆写下了三个汉字。

她把最好的答案留给了林晚亭：最好的市场，是年轻人。

果然，林晚亭在看到许艾阳写下那只有她们能看懂的文字后，眼睛亮了起来。她依样画葫芦，加上自己的发挥，果然引起了面试官的兴趣。面试官饶有兴趣地问了几个问题，林晚亭磕磕绊绊地勉强对答，没有露出什么不妥。

面试官忽然话锋一转，“小姐，你第一个问题我记得回答的是应该注意中高端人群，而最后一题又告诉最重要的是年轻群体，能解释一下你的回答为什么自相矛盾吗？”

这问题过于犀利，林晚亭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年轻群体是做用户培育，企业的市场永远是未来！“许艾阳没有忍住，一时嘴快说了出来。

面试官看了看她，皱了眉头看着她，审视的目光让许艾阳十分不舒服，“你的意思是，两者可以完美兼容？”

“当然先生。”许艾阳看着他那审贼似的目光，又补了一句，“这是常识。”

这一句话落，似乎受到了严重的冒犯。许艾阳明显感觉到空气中气压的波动，那面试官眯了眼，盯了她半晌，继而迅速地在桌面上翻找着什么，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他目光直勾勾地盯住许艾阳，露出鹰隼般犀利的含义，“你叫什么名字？”

“Aiyang Xu，先生。”许艾阳说着，心里有些没底。

面试官又继续翻找着，“这里面没有你的资料！你到底是谁？”

许艾阳心里咯噔一下，她时时记得要小心翼翼不能暴露自己不该进来面试的事实，却还是露出了端倪。该怎么解释呢？说自己冒名顶替了那个不该属于自己的面试位置，是来陪朋友放风站脚的吗？还是说是个大乌龙，被门口的黑人保安大叔脸盲当成了另外一个亚洲女孩？

眼见许艾阳的脸色游移不定，面试官露出一个冷笑，“小姐，如果三分钟之内你不解释清楚，我将以非法入侵的罪名报警，或者刺探商业机密为名提起诉讼！”

他倏然一下站起身，居高临下充满了压迫感，“你究竟是什么人？市调查局，或者，隔壁KB公司的人？”

“不，她是陪我来的！“林晚亭叫了起来，“我害怕，所以让她一个人进来了！”

“害怕？怕什么？”面试官不屑的一笑，“怕面试吗？”他说着站起身，高高的身材踱着步，双手撑在许艾阳桌前，“小姐，别试图把别人当傻瓜，你很快就会知道愚弄我的下场！”

他拿起手中的对讲机，“来人，这里有一位危险分子扰乱面试秩序。”话音刚落，齐刷刷五六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保安冲进会议室将面试者团团围住。

其中还有那个放许艾阳进来的保安，他一脸错愕地看着许艾阳。“你不是，刚才那个……”

“你被开除了！”面试官面无表情，“你放进来了一个危险分子，很有可能是来刺探情报的。”

“不不，她不是，她是陪我来的！”林晚亭面色发白，哆嗦着站起身，用微弱的声音辩驳着，“我英语不好，有些害怕，就让朋友跟着一起过来……我”。她从包里掏着什么，拿出一个学生证，“这是我的证件，我是P大的学生！我不会骗人的！”

“你的呢，小姐，你有什么证明自己的身份？”门外聚集着越来越多的人，目光齐刷刷聚集在许艾阳身上。所有人将她围住，像在审视犯人。

“你的证件！”面试官一声大吼，拳头砸在桌案上。

“你没有权利这么要求我！”许艾阳一把拍在桌子上站起身，像一只炸毛的猫。“你无权控制我的人身自由和意愿！”

“你无理无据非法入侵扰乱公共秩序刺探商业机密，保安，现在就把她带去警察局！”

“不要！”林晚亭一把扑过来，“不要阳阳，不要去警察局！会留记录的！”她抢过许艾阳的包，慌乱地翻找着，从外层夹册翻出许艾阳的学生证，“你看，她是N大的！是N大的好学生，真的不怪她，是我让她陪我进来的！”

面试官一把夺过许艾阳的学生证，恶狠狠地看了几眼，他审视着许艾阳脸上的每一侧，仿佛连头发丝都要完全对上。两名保安站在许艾阳身侧，保证她不能有任何闪躲。

被逼着一动不能动，连侧头都不能的许艾阳眼中激出泪光闪烁，面试找工作，她何时想到会如此屈辱。是自己有过在先，违反了规定，可如今的场景让她用尽全身力气，才仅仅将大颗的泪滴逼回眼眶里。

“我还是不能确认你的身份！”面试官说，“保险起见，我们公司负责着重大军工项目，你需要去一趟警局！”

“不，求求你！”林晚亭一把抓住面试官的胳膊，眼中尽是哀求，“她是好学生，求求你，她是没有任何污点的好学生！要怪就怪我，求求你，是我让她来的！求求你，高抬贵手，我们下次再也不会了！”

“别求他！”许艾阳怒吼着，泪水夺眶而出。“我就不信他能把我怎么样！”话是如此说，许艾阳声音却还是打颤了，异国他乡，违反法规，独自一人，她不知会面临什么。

警察局？留记录？信用诈骗吗？会被遣返吗？想到这里，她的心如石沉大海，说不出的惶然。

“所有人都看着，这就是弄虚作假的下场！”面试官一个手势，眼见保安们就要把许艾阳带走。林晚亭一下扑到许艾阳身上，“不要！我跟你们走！阳阳，让阳阳留下！我跟你们走！”

慌乱中，林晚亭扑跌在地，却还是第一时间爬起抱住面试官的腿，“先生求求你，我们知道自己错了！我们下次再也不会了！我们都是学生，阳阳还没到23岁，求求你……”

“先生，我为自己的行为，感到非常抱歉……”许艾阳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她不敢看林晚亭哀戚惊惶的模样，含泪忍悲地往下念，“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对您宽容的行为……我们，感激不尽……”

许艾阳说着，泪水还是没忍住落下。一滴一滴，滴到桌面上。那面试官迟疑了片刻，眼见许艾阳狼狈屈辱的模样，终于从鼻子中“哼”了一声。

“好吧，但我需要复印你们的证件，核实无误之后，我会将此事通报给你们的学校！”面试官严厉地说。眼见许艾阳抿了唇看着地面一言不发，林晚亭则泪流满面不知所措，面试官不屑地缓缓说。

“你们记着，这里是诚信与人才的天堂。很显然，你们并不适合这里！”他夹起公文包，看都没看两人一眼，径直大步走出了房间，衣摆带风。

许艾阳和林晚亭相觑一眼，她跌坐在椅子上。

“都是因为你们！”那个黑人大叔突然狂躁起来，一把把头撞在门上，“我丢了工作！我56岁了！有五个孩子要养！”

“我们的面试怎么办？”目睹了全程的肌肉男大声问。

“刚收到通知，因为有人违规，此次面试作废，下次再约时间！”金发女说。

“我x！”肌肉男一脚揣在桌子上，“老子开了十几个小时车，就为了这个面试！遇上了两个垃圾，一整天都毁了！”

许艾阳已经不再记得当晚她们两人是怎么在众人的围观和指指点点下出的门，当她恢复过来时，泪流满面的林晚亭正搀着她，两人在一栋陌生大楼的台阶上互相搀扶着坐下。

“这里是诚信与人才的天堂。很显然，你们并不适合这里！”话音回荡在许艾阳耳中。许艾阳拼命摇了摇头，想把它从如噩梦一般的记忆中甩出去，可它却如魔影缠身，久久不散，直扑进人脸灌进人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