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莹姐姐莹姐姐！”云美人兴致冲冲地从外面小跑进瑰延宫的主殿。

门口立有高高的门槛，她轻轻一跳跨过去，两个脚丫交错的速度堪比旋风。

她进了门，绕过遮掩的屏风，抖着身上的雪花，轻快地窜进花间。人未至孟莹面前，声却先到了：

“莹姐姐，外面下雪啦。雪可大了，纷纷扬扬的，美极了。”

“嬷嬷说，这可能是今冬的最后一场雪了，错过了就要等明年，我们撑伞出去看看吧。”

怡贵人孟莹和云美人陆织是一起长大的好姐妹。

两人一同入宫，情分非比寻常。一年前怡贵人有孕，人们都欢喜极了，可是……

后来孟莹心情沉郁，云美人每每都寻着法儿逗孟莹开心，这不，转眼又到了孟莹身前。

云美人踩着浅粉色的软底绣鞋，快走了几步，行至榻前。榻上架着个乌木小方几。瑰延宫的主位怡贵人，正悠悠靠在在小几旁的软垫上，，慢悠悠翻动着手中的书页。

小几上立着一盏银架薄瓷宫灯，灯影透过绘着美人图的薄瓷灯罩投射在书页上，云美人小跑进来的时候，带出了几缕风，吹的薄瓷后的烛火晃了几晃。

灯影在薄瓷灯罩里跳跃了几下，长长短短摇曳在怡婕妤手中执的书卷上。

云美人坐在她对面，胳膊撑在小几上，双手呈花叶状张开撑住小巧下巴，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看着怡贵人笑，可爱极了。

“怎么？”怡贵人轻柔了眉眼，伸出右手，替云美人整理了一下刚刚跑乱的额间的碎发。

“想让我陪你出去看雪？然后好打着赏雪的名义，去潄梦园再偷些梅间雪回来煮茶喝？”

云美人好茶，也总喜欢仿着文人墨客们，在茶具，煮茶之水，烹茶手法上下功夫做文章，这本没什么值得偷偷摸摸的，

只是云美人年龄小，脸皮薄。总担心被其他宫嫔看见了诟病，只好每次扯了主殿里要好的怡贵人，偷偷去宫里的各个地方取材。

怡贵人放下手中的书卷，清清淡淡一张面容上温柔秀丽，她含笑，轻轻打趣着云美人。

“哎呀，莹姐姐。”刚刚跑的稍快了些，加上小小的兴奋，云美人脸蛋红扑扑的。她灵动的眸子眨了眨，咳了两声清清嗓子，又欲盖弥彰的朝怡婕妤甜笑：

“那怎么能叫偷呀，整个宫城都是皇上的，而我们是皇上的妃嫔，作为自家人，在自家的院子里走动，那有什么的。”

云美人理直气壮，言之凿凿，还颇有几分道理。

怡贵人被她逗的笑弯了眉眼。“你呀，你呀。”怡贵人宠溺地刮刮她的鼻子，“从小就这么跳脱，都进宫三年了，还依旧如此。”

云美人眼睛一弯，露出一个俏皮可爱的笑颜：“我就知道莹姐姐疼我。”

两人从小一起养大的交情，旁人可比不得。怡贵人宠着云美人，云美人也依赖她，满宫里，她们也只有彼此可以依靠。

云美人快活的回头吩咐丫鬟们：“准备些容器，有盖子的，再打上亮些的灯笼，给姐姐准备厚些的鞋袜和斗篷。”

说罢她又扭过身子，朝怡贵人撒娇：“反正潄梦园离咱们瑰延宫也不远，只两步路的功夫，姐姐你换些厚实的衣物，暖暖和和的，别冻着。一会儿你就好好坐在庭里，喝着热茶，好好赏雪，我去集梅花雪就好。咱们快去快回，再晚就要落钥啦。”

怡贵人点头，让宫人侍候着快快换了衣物，两人手挽着手暖暖和和出去了。

路上，宫人在旁小心打着伞，两姐妹牵着手靠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怡贵人小声说：“织儿，今日我母亲传来消息，说这次大选，之前借住在我们家参选的那个远方表妹，被选中了，之前不日就要入宫。”

云美人惊讶地问了一句：“咦？那位？那姐姐的远房表妹姓什么？”

“说是……姓胡。”

转眼就是两天后，封嫔传旨的日子了。

余家阖府上下喜气洋洋，都盛装在厅上惴惴候着，余耀德换上了六品官服，余老太太也规规矩矩穿了当年老太爷在时赐下的一身三品诰命的礼服。

快到午时，传旨的黄门踏入府门，他一脸傲气，挥手示意跟在后面的软轿进来。

因后面软轿子里摆着圣旨，几个抬轿的小太监都战战兢兢不敢多动一下。

圣旨到，如皇帝亲临，需行面见天子之礼相迎。

“余大人，跪下接旨吧。”

领头的黄门笑眯眯地捧出圣旨，眼神往地上慢悠悠扫了一下，示意他们跪下。

余耀德点头哈腰的，带头先跪了，后面满府上下，也互相搀扶着一起行跪拜大礼。

“国子监司业余耀德之女——余猗娴，才貌俱佳，丰神绰约，着封为从六品采女，于十日后与所有新晋妃嫔一同入内，钦此！”

余耀德恭恭敬敬，跪行上前接旨：“谢皇上恩典，余耀德携女叩谢皇上！”

待接了旨，余耀德已是满面红光，乐呵呵地要请太监进去喝茶。

太监摆摆手，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两声：“咱家可还有一座府宅没去传旨呢，吃你余府的茶，事小，可万一误了皇上的旨意……事大啊！余大人居的什么心啊？！”

封妃纳嫔这样的喜事，按着不成文的惯例，主家是要将传旨太监请入厅室喝茶赏喜钱的的。本就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惯例，此刻这黄门忽然那这个来挑事，倒把余耀德《惊住了。

这太监这么一说，竟像要给余耀德扣一个蔑视君上的大罪名。

余耀德吓得够呛，忙不迭地说不敢不敢。他慌慌张张地要去给那黄门塞银子，可那黄门今个儿也不知是怎么了，一定要给余耀德难堪似的，不仅装傻不喝茶，连银钱都不收。他胳膊使力暗暗往出一顶，那块铸了喜上“梅”梢的小银锭“啪”地就掉在了地上。

一瞬间，满府寂静无声，余耀德像被当众狠狠抽了一巴掌，脸上颜色精彩纷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