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清朗的月光洒在李家村中，村子内并不安静，狗叫声此起彼伏，先生站在村子口，他将长袍的前襟撕扯下来，随手扔掉，将头发往后一撩，眯着眼瞧向阔别已久的李家村，嘀咕道：“我那败家的玩意把大宅都弄没了？”

他推开一家的门户，从屋中找了个灯笼，点上，一步一步向家中走去。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么？”他冷笑一声，往脑门上重重一拍，鼻子中流下两行黑血，道：“自己求死还不安分点，没想到百年之后还能遇到这种痴人，看来我那徒儿一脉洗脑做的不错啊。”

“先生”站在家门口，踢开斑驳的木门，院子角落圈中养的鸭子“嘎嘎”叫唤，他坐到石凳上，面前的桌子上还停留在《报任安书》上，风也没有吹翻到下一页，而纸上那句“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一句上有斑斑点点的血渍，他能够想到李六丁咯着血反复用手摩挲这句话。

“先生”起身用木瓢舀了一捧凉水，喝下后，擦擦嘴巴，一脚就讲压在地窖上的石磨踢碎，掀开石板，瞧见地窖中的惊神舵舵主。

“还没死吧？”

“我要亲眼看着你死，你已经拖了两年了，该下去了，不然可对不起咱那苦苦等候的父亲。”地窖中的惊神舵舵主已经醒转过来，他仰起脸，和先生有八分相似，只不过他的眼角吊垂着，给人一种狠厉的感觉。

“老周家就出了你这么个玩意？”

“先生”一跃而下，拎着惊神舵舵主的脖子跳出地窖。

“你不是李六丁？”惊神舵舵主眼神诡异，他和李六丁是双胞胎兄弟，对这位投入李家村的兄长极为熟悉，尤其是在被囚禁三年之久，就算李六丁化成灰他都能认出，但现在的李六丁却不是李六丁。

“哟，一眼就看出来了吗？你们倒真是兄弟情深呀。”

“先生”调笑一句，摸着惊神舵舵主的脉搏，说道：“还成，看来从没亏待你，虽然偶尔折磨下，但身体壮实的很呐。”

他忽然出手如电，将嵌入惊神舵舵主琵琶骨上的锁链打碎，说道：“来，热热身。”

惊神舵舵主忽然露出一抹狞笑，在他的面上爬上密密麻麻的黑纹，但是很快黑纹就迅速退下。

“先生”嗤笑一声，从怀中掏出包裹好的骷髅神，问道：“认识吗？”

惊神舵舵主自然一眼便认出骷髅参，四十年前下坊村便是他父亲的杰作，但下坊村尽管距离龙脉很近，但并非在龙脉之上，而且据父亲所言，当初有一股莫名的力量阻挠黑天尊降世，故而那一场惊天的惨案中，惊神舵只得到了半成品的骷髅参。

黑天尊还未出世，骷髅参便被挖了么？惊神舵舵主微惊，但很快他便发现村子内不正常的犬吠声，他瞬间想通了虽然骷髅参被挖走，但村子内的所有生魂都被引渡到黑天尊面前，只等黑天尊利用生魂将烛龙脉转换为真正的龙脉，再吞噬便可出世。

“想什么呢？我叫你热热身。”

“先生”很温柔地伸出右手中指，在惊神舵舵主脑袋上轻轻一点，就见舵主远远飞出，撞倒了墙壁，烟尘落下后，惊神舵舵主剧烈咳嗽着爬起来，喷出一大口鲜血，惊疑不定地看向“先生”，问道：“你到底是谁？这不是人类的力量！”

“没劲。”

“先生”晃了晃脖子，打了个哈欠，在清朗的月光下，隐约能够看到他口中尖锐的牙齿，他又按了按肩膀道：“小子没点见识，你祖宗当年还是我小弟呢，算了，既然是故人之后，我也网开一面，就给你个体面的死法吧。”

惊神舵舵主被囚禁三年方才得到自由，自然不甘于死于人手，他刚想逃开，“先生”就如同幽灵一般出现在他面前。

同先生一般惊神舵舵主也师从叶珈大宗师，咏春拳已经到达登堂入室的火候，他双拳迅速攻向“先生”的脸，但“先生”手都没抬，任由拳头打在鼻梁上，“咔嚓”一声，却不是“先生”的鼻梁断裂，而是舵主的手骨碎了。

尽管受此重伤，舵主仍未放弃，他双臂如蛇一般缠向“先生”的脖颈，“先生”一歪头夹住他的手臂，稍微动了动，便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我说了让你体面，但你偏不要。”

在舵主痛苦和惊恐的目光下，“先生”伸出右手握住他的头颅，微微用力，舵主七窍流血，身子软了下来。

刚得自由，便又死去。

“砰——”

“先生”又用力拍了下脑门，嘀咕道：“别再跳出来烦我了，养了三年还不够还兄弟情分吗？”

他弯下腰，拎起舵主的左脚，吹着口哨，将舵主的尸体拖到屋檐下，顺手用囚禁舵主的锁链绑住他的脚，随手一丢，锁链便嵌入头顶的屋檐之中，舵主的尸体被倒吊着，如同一块腊肉。

“啧啧，还真像块肥猪肉，多少年没开过荤了，到底是家门不幸啊，后辈们上坟连个鸡腿都么得。”

“先生”嘴里嘀嘀咕咕，从墙角搬过十来块青砖，垒成简易的灶台，又从厨房中举出盛水的大缸，放在舵主的尸体下。

准备完成后，他给灶台升上了火，放上铁锅，加了勺油，捡起脚边的小瓦片一丢，瓦片划破舵主的脖颈，鲜血顺着他的脸哗啦啦滴入大缸中。

“不错，不错，到底是练武之人的鲜血，隔着几米都能感受到那股热乎劲，爽快，”他又往小灶里加了根柴火，匆匆跑到厨房中，找了一把大葱和香菜扔进去，走到缸前，舀出一瓢鲜红，洒到锅里，喃喃道：“太简陋了，要好吃还得加料。”

说完，他再次跳到地窖中，搬出一坛咸菜和两根大白菜，洗也不洗，往锅中一丢，捏了把盐撒进去，才提着厨刀走到舵主的尸体下，摸着下巴道：“先吃点什么呢？挑点瘦肉吧。”

于是，他扯开舵主的两截袖子，一刀割下去，又停下，顿了顿道：“这刀位置不行啊，到底是过了太久生疏了，得顺着纹理切，不然难嚼咯……”

一刀，一刀，一片，一片，哗啦啦血液滴下，如同奏乐，银白色的月光洒落下，“先生”如同一名手艺人一样很认真很认真的挥舞着厨刀。

“吃毛血旺啦。”

他握着一团肉片，走回锅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