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着做什么？还不拖下去杖责三十！”谢夫人又提了提声音，下人们才像如梦初醒一般，杖责三十下啊，那可是三十下啊，不死也要残一段时间吧，杜姨娘这下真有的受了，不过也是自作自受。

两个高壮些的丫鬟上前一人一边将狼狈的杜杜姨娘架起来，一步步拖到院子中间去，一旁的荷香有心阻拦却不敢反抗，只能流着泪跪在地上眼巴巴的看着，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

杜姨娘则像是被抽去了灵魂似的，任由丫鬟们粗鲁的动作，她整个人软瘫了下来，垂着脑袋，似乎并不打算有多余的反抗。院中不知何时已经放好了张长凳，院子里灯火通明，长凳放置的位置恰恰好好对着门口，在屋内的人都可以远远的瞧见这行刑的场面。

杜姨娘院里的丫鬟此时恨不得将脑袋埋到胸腔里，又恨自己怎么不是个聋子，主子趴在那受罚她们却站着看，将主子如此屈辱的一幕都看进，听进去了。日后，怕是少不了一顿，可连荷香都不敢忤逆谢夫人，她们又怎么敢呢！

那两个丫鬟把杜姨娘丢到长凳上去，随后紧紧摁住杜姨娘肩膀，防止她待会疼起来挣扎，杜姨娘没有在意，她微微抬起头，那张姿容寡淡的脸在灯光下朝谢夫人的方向笑了一下，那笑容看起来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还未等人细细品读这个笑容，另外两个丫鬟已然准备好了，拿了根木质长棍，一人一下很有节奏感的落棍，这两个丫鬟生的壮实，手上力气又大，还不出十棍杜姨娘的裙子上已经被鲜血浸红，不少下人看的都腿软了。

杜姨娘面色发白，嘴唇上一点血色也没有，死死咬着牙，额头上密布着汗珠，脖子上青筋凸起，手紧握住长凳边缘，脸上全是痛苦的神色，却忍着死也不出声。

谢姝惜心中一阵快意，眼前有些恍惚，眼下的场景似乎与上辈子融合起来。

但不同的是，上辈子，是她跪在杜姨娘脚下，被按在地上一棍一棍的打，杜姨娘当时已穿上主母的服饰高高在上的坐在那，有些怜悯的望着自己。终于她被打的呕了一口血，杜姨娘才开口道“停，老爷这几天要回来了，让她好好养养伤。”随即又说了一句“谢凝清嫁到郑家有段时间了吧，你说我的信到的快呢，还是人到的快呢？”

纵然是这样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谢姝惜还是听出了其中威胁的意味，她无力的趴在地上，无声的痛哭着，鬓角也不知道是被泪水还是血水打湿贴在脸上，可她无暇顾及了。

深深的绝望的感席卷着她的内心，她以为只要忍，只要忍到父亲回来就可以救她和姐姐了，可是没用的，没用的，没有人能救得了她们。

那种绝望每每想起，都会让谢姝惜一阵心悸，直到现在她都害怕那种无力感。

棍子落到第二十一下时，倏然，远处传来一个威严的男声，“住手！”倒是未见其人，先闻其身。两个行刑的丫鬟有些犹豫的用眼神请示了一下谢夫人，谢夫人毫不在意的示意她们继续，那两个丫鬟便未停手。

“先住手吧。”声音离得更近了些，才终见其人，正是谢姝惜已经好几天没见着的父亲，谢大人谢平渊，这时丫鬟们才停下来站在一边。

谢大人在杜姨娘面前停下，看起来有些疲惫，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杜姨娘，眼中有种让人读不懂的情绪，杜姨娘并不害怕，她极力抬起头同谢平渊对视，细眉微挑，眉间萦绕着轻淡的忧愁，眼含泪水，神情中带着点小倔强，原本寡淡的长相，突然好看了几分。

她的周身气质也有些不一样了，一股强烈的熟悉感在谢姝惜心头环绕，猝然她反应过来，心里一阵恶寒，这分明就像她已经过世的母亲柳氏，杜氏这是在模仿自己的母亲？！

这个认知不得不让她脑子空白了一瞬，随即胸腔中涌起一阵波涛恨意，难怪，她前世一直觉得杜姨娘有一种母亲的熟悉感，当时深陷其中不得领悟，现在作为一个旁观者，一下子就明了了，杜氏竟这般恶心人！

谢夫人看向杜姨娘的眼神中更是不加掩饰的厌恶，“您这是要包庇这贱妾咯？”她讥讽地开口道。

谢平渊被谢夫人这句话一刺，也没生气，似乎有些挣扎。忽地，杜姨娘抹了把眼泪，拉住他的袖子，眼神异常坚定又羞愧地说道“今日，本就是妾身和兮儿的错，望老爷莫要姑息！”

谢平渊听后身躯一震，很是愕然，眼神却一下子柔和起来，他似乎在看杜姨娘，又似乎不在看她，半响也没说出一句话。

空气中被一股浓浓的怪异感充斥着，下人们都有些迷茫，不明白杜姨娘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与之前相比做事怎么那么自相矛盾呢，到和已经过世地柳姨娘有几分相似。

谢夫人早已按捺不住，手猛地一拍桌子冷呵道“闭嘴，谁准你学她的！”那暴怒的眼神仿佛要将杜姨娘撕碎，谢凝清弯着腰为母亲抚背舒气，冷冰冰地看向杜姨娘。

谢姝惜更是气的发抖，杜姨娘居然这样的不要脸，这句话分明是，那年她推了谢兮，母亲带她去向父亲和嫡母请罪的时候说的，杜姨娘居然连神态语气都模仿有八分像，她到底是背地里练习了多久，又或者说她预谋了多久呢。

她嘲讽的笑了笑，杜氏这是当她死了吗？不管杜氏想达到何种目的，她都不会让杜氏如愿的。

谢姝惜迈开步子，在一众不解的眼神中跑到谢平渊的旁边，侧过身，挡在杜姨娘和谢平渊中间，她仰起头略有委屈地看向谢平渊，语气中藏着些亲昵“爹爹，外头冷，您怎么不进来？”说着，就拉着谢平渊往里边走。

女儿从前同柳氏一起，并不亲近自己，如今突如其来地亲昵，让谢平渊倍感意外，一时间都舍不得拒绝，就随着谢姝惜走进去了，可心里还惦记着杜氏那张神似的脸。

忽然谢姝惜转身有些犹豫的对杜姨娘旁边一个丫鬟说道“外面有些起风了，怪冷的，你替杜姨娘挡挡吧。”她稚嫩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忍心的神情，心里却在赌，赌那个丫鬟是否够机灵。

那丫鬟会意，站在杜姨娘前头，她本来就比一般的丫鬟壮实，整个人一下子把杜姨娘挡住，好像真的怕杜姨娘受到风似的。别的人看了只觉得谢三小姐心善，被杜姨娘如此陷害了，还替杜姨娘身子骨考虑。

只有杜姨娘暗恨谢姝惜多事，明明快要成了，竟被她搅黄了，不过没事她还有机会，她刚想开口说话，那壮丫鬟就不知道从哪掏出一个帕子堵住了她的嘴，她瞪大眼睛挣扎起来，又被摁住了。

谢夫人有些嫌弃的看着谢平渊随谢姝惜走进来并坐在自己身边，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一点也不愿意多靠近。

谢平渊也不在意，偏头对谢姝惜慈爱的说道“阿姝，今日让你受委屈了。”

谢姝惜不动声色的收回看向杜姨娘那的视线，心中赞叹那丫鬟的机智，她看那丫鬟反应行动都比寻常人快一分就放手一搏，没想到她真的理解自己的意思了。

“阿姝……”谢平渊见谢姝惜闷着脑袋不语，以为她委屈了难过了，不由得更加歉疚，都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了。

谢姝惜回神过来，暗觉自己大意了，怎么这关键时刻走神了呢！

她迅速的回想了一下谢平渊刚刚说了什么，用有些难过的语气说道“爹爹，我到如今也不敢，不敢相信，可刚刚亲耳听见，心中悲不自胜。”平复了又说道“我有时觉得杜姨娘真的好像我娘，可她也终究不是我娘。”谢姝惜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有说不尽的伤心与失望。

谢夫人听完心疼的不行，又暗自在心里把杜姨娘来回骂了几百遍都不觉得解恨。

谢平渊则被谢姝惜那夹杂着浓浓的悲伤和失望的语气震撼到了，心下也是心疼的不行，他一直以为谢姝惜被白天的事影响到了，可没想到是因为杜姨娘的原故。他心中冷凝，下意识看了眼杜姨娘那方向，却发现杜姨娘被一个壮丫鬟挡住了，什么也看不见，就作罢了。

他越想越觉得杜姨娘手伸的太长了，可她又太像……了，真的折了，又不舍得，仔细想了半天终于有了个折中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