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姐姐,阿姝,我回来了!”林颜瑶一路风风火火的跑进来,一屁股坐在石墩上,伸手拿起早就沏好的凉茶猛灌一口,哪有一点淑女形象可言。
谢家姐妹看着不露异色,毕竟这个年龄的举止还不过多规范,所以有种难得的率真可爱,不拘小节。
但一向规矩有度的赵娴妤根本看不惯堂妹这样的举动,不免正色规劝“瑶瑶,女子需娴静端庄,行有序……”
“堂姐,我知道错了,口中实在干渴,一时才没来得及注意仪态嘛!”原本还懒懒散散的林颜瑶吓得正襟危坐,嘴上不情不愿的打断她。
“瑶瑶……”
见赵娴妤愈发不满,恐她当众训诫使得林颜瑶下不来台,谢凝清开口劫了话茬,温声劝导:“娴妤,瑶瑶才十三,行规要求其实不必如此严苛,我家阿姝往日也是这般,原我也日夜担忧不已,母亲却宽慰道”
她装作口渴端起茶水小饮几口,放下后见赵娴妤还在待她,便继续道“说阿姝天性活泼贪玩,若强行压抑,长久下来会愈发木讷无趣,反倒不妥,不如放任一年,届时再强调规矩仪态也不算迟。”
赵娴妤捏着帕子掩掩嘴角,眼帘垂下不见情绪,实则从略微放松的坐姿中可以看出态度软化不少了。
林颜瑶见此,朝谢凝清偷偷眨眼睛表示感激,她心里知道堂姐是真心为她好,才严格对待,可她天生性子比寻常人活泼跳脱许多,自然不耐烦于那些条条框框。
“你所说的不无道理,可若是瑶瑶玩不够那这一整年都浪费了不是么?”赵娴妤蹙眉吟思,她有些犹豫,她既不肯放弃自己的观念,又不得不打心底赞同这是个好想法。
谢凝清放下茶盏,合上茶盖稍作思索片刻说了个决定:“不如这般,再过半年将她二人送到教仪堂去管束学习一番,二人之间可互相督促,还有夫子在旁指导,岂不是两全其美!”
“对对对!有阿姝督促着我,我定然不会懈怠!”林颜瑶极力忍住心中雀跃,连忙诚恳的保证,相比堂姐的严格,教仪堂都不算什么好吧,而且还有阿姝陪着自己,肯定不会乏味。
“诶!对对!有我在,我会严格的督促瑶瑶!”谢姝惜没想到看个热闹还把自己搭进去了,不过她也乐于跟林颜瑶待在一起,何况自己之前是当庶女养的,嫡女的礼仪规矩学的没有那么到位,本来也是要找礼仪嬷嬷来教的。
赵娴妤捏住帕角,秀美的脸上柳眉蹙起,沉吟许久后终究还是被说服了,她慢声道:“那我回去与姨母商讨一下。”
此话一出,这事大概是敲定了,林颜瑶内心深处有个小人高兴的手舞足蹈,面上表露的恭顺不已,手在桌下无声的和谢姝惜击掌,谢凝清微笑着摇摇头,颇为无奈。
赵娴妤也跟着笑,只是笑容包含了太多的艳羡及落寞,她从没任性过一天,她像一只生活在笼中的杜鹃,明明已经习惯了被约束着,却还是控制不住的向往着自由。
为什么没人可以帮帮她呢?她稍稍不甘的想。
稍作休息一会,丫鬟依次将采摘好的水果端了上来,刚刚的话题自然而然也结束了,有赵娴妤在,“食不言寝不语”这句话发挥的淋漓尽致,一时间都在安静的吃水果。
相比较于女子这边,男子那就没这么多规矩约束了。
裴瑾淮用肩膀撞了下明显不在状态的姚怀俞,不免好奇的问道“绍之,我看你怎么一直闷闷不乐的?”
姚怀俞身形抖了下迟疑道“没、没事。”他不是个能憋住话的,尤其是让他困扰不已的事:“谨淮,我总觉得阿姝对我冷淡了许多,可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是哪里冒犯到了。”
他不好意思叫太多人知道这些儿女情长,拼命压低了声音,但他不知道学武之人比常人耳聪目明些,这些话一字不露的进了另外两人的耳朵。
裴初卿侧过脸,唇角偷偷翘起,不想让人发现他抑制不住的愉悦,而后又想到些什么,脸色沉了下来。
萧霖旭挑挑眉,将一切都收入眼底,乐着想这是铁树要开花了?
他与裴初卿结为好友相识多年,互相对对方都是了如指掌的,他知道裴初卿在胆怯什么,在顾忌些什么。
萧霖旭噙着笑把玩玉佩,眼中暗光流转,他决定帮一把裴初卿。
他放下手中玉佩,狭长的凤眼挑起似笑非笑道“从前只闻谢大小姐美愈天人,仪态万端,如今一见却无虚言,竟不想谢三小姐也姝色无双,难怪之前陈二变着法打听呢。”
此话一出,在场的有两人脸色当场就变了,姚怀俞看起来气急了,一拳头重重打在桌上,咬牙冷笑道“他也配!”
再过分点的就不敢多说了,现如今陈家风头正盛,陈二的亲姐姐陈贤妃十分得宠,跟前多的是拍马溜须之人。倘使他真的看上谢三,叫那宫中的姐姐吹吹耳边风,这婚事十有八九就定下了。
裴初卿不像姚怀俞喜怒都溢于言表,他抿紧唇一言不发,脸色阴沉至极,指尖微微颤抖,周身弥漫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冷肃气息。
像陈二那种风流公子纨绔子弟,常年流连于青楼花巷中,那么肮脏的一个人,居然敢惦记他保护了这么多年的宝贝,他这是想死吗?长久以来压抑住的暴虐差点要忍不住在心中窜开,让他恨不得将陈二碎尸万段。
萧霖旭见达到自己预期的效果,继续添了把火:“非也非也,你们想想,陈二长相俊俏,有权又有势,多少姑娘跟在他后头哭着抢着要嫁与他呢!”
殿下,阿姝不是那么肤浅的人。”姚怀俞微微睁大眼睛,抬声辩驳道。
萧霖旭也不恼,不紧不慢道“那是,谢家林荫世家,当然不需要趋炎附势,可谢三小姐刚到情窦初开的年纪,陈二精通花言巧语手段极多,这好姑娘若是被甜言蜜语蒙骗了怎么办?”
“这……”姚怀俞动动嘴唇想反驳,思索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这话说的极有道理,要知道当初吏部侍郎严家小姐不就是……
裴初卿坐在桌边垂首不语,手中的茶凉透了都未饮一口,从萧霖旭的角度只能稍稍看见他的剑眉凝起,眼角微红,他眼皮一跳,见好就收,他本意是没想闹出人命来的啊。
“怀俞,你是爱慕谢三小姐的吧?”萧霖旭微微转动方向,朝姚怀俞好奇的问道。
“我……我”姚怀俞本来还在气头上听了这话“刷”的一下羞红了脸,说话支支吾吾的态度算是变相的承认。
他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随即试探道“谢三小姐知道吗?”
姚怀俞像浑身气力被抽干了,有些泄气的答“应当不知。”
“怀俞,不是我说你,你作甚藏着掖着?万一人家姑娘对你是有几分意思的,你这样不显,还以为你不喜她呢!如此这般岂不是白白错过了?”萧霖旭不赞同的摇摇头,看他的眼神有几分可悲。
姚怀俞瞬间愣住了,木然开口道“殿下,您说的对,我不说阿姝怎么会知晓我的心意,我又怎会知道她的态度。”
萧霖旭赞许的点点头。他心想,话都说的如此直白明了了,这回他裴初卿就算是块铁板都开窍了吧。
事实上是萧霖旭低估了裴初卿对谢三的喜欢。
裴初卿不是个笨人,相反他天资聪颖,心思比常人通透的多,早听出来萧霖旭话中有话,他很感激萧霖旭的良苦用心,可他并无袒露心思的打算。
他从小就活在黑暗中没有感受到过一丝的爱,哪里知道要怎么去爱一个人,跟他在一起只有无尽的冰冷和无趣,没有人能受得了。
再则他每次哪怕只是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谢姝惜的消息时,那强烈的控制欲总会蠢蠢欲动,天知道他是怎么压制下来的,他一点也不想伤害她,又怎么舍得伤害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