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颜瑶口唇瓣抿直,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容,显得苦涩又难过,她摇摇头,头上步摇随之摆动,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响声,她低落的开口道:
“记得欣阳郡主吧,我母亲曾与她是好友,亲眼见证过她是如何欺负裴夫人,且未出手相助,早年母亲常来安定侯府寻欣阳郡主,同时会带上我,故而我会跟瑾淮相熟。”
“那岂不是……”谢姝惜迟疑道,难怪此次百花宴林夫人不来,原来二人间还有种种恩怨纠葛,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林颜瑶眼角朝下耷拉着,提不起丁点精神,无奈道“我能理解裴夫人的心情,同样也对她的大度心生佩服,换作我半分心胸都不如她。”
的确,是人都会有私心,不能因为裴夫人大度宽容就强求她一点私心都没有,作为当年最无辜的受害者,起势后仍如往日,不骄不躁、温婉柔和,设身处地的想想又有几人能做到呢?
“小姐……”寄雨从侧边跑来看模样十分焦急,好几次都踩到裙摆险些跌到,嘴里喘着气话都说不出清了。
即便寄雨话未出口,林颜瑶也懂寄雨想说什么,她无精打采的神情瞬间有了神采,她回首对谢姝惜快速道:
“阿姝,我现在要去找裴瑾淮,你在这等等我好吗?我很快就回来”
“好,我在这等你!”谢姝惜飞速点头,推推林颜瑶,示意她快去不用管自己。
才等半刻忽觉头顶阳光被挡住,大片大片的阴影笼罩下来,谢姝惜仰头一看面前站着两个丫鬟不知何时来的,高高壮壮神情傲慢。
两个丫鬟见她看过来也不行礼福身,冷冷的板着脸眼神冰冷,语气冷硬不容拒绝:“谢小姐,我家夫人传你,请吧”
此种态度看着不像是请人,倒像是不容商量的强行带走,她心中遥遥升起不祥的预感,不对,无论如何也不能跟她们走。
谢姝惜直接忽视她们的存在,对那番话置之不理,仿若未闻,转身朝人多的地方走去,其实那股紧张感只有自己知道。
其中黑衣裳的丫鬟绕到前面拉住她,从怀中掏出个玉佩上边刻着“瑶”字,此玉佩林颜瑶从来是挂在腰间贴身携带,故她一眼便分辨出来。
谢姝惜警惕的瞪着那丫鬟,黑衣丫鬟轻蔑抬手十指包起玉佩,轻轻收拢后摊开手掌,玉佩已碎成两半,她瞳孔微缩,紧紧盯住碎成两半的玉佩道“好,我跟你们走。”
两个丫鬟走在前头,谢姝惜跟在后头,她们似乎很放心谢姝惜,半点都不害怕她会突然逃跑,或者说她们坚信谢姝惜跑不掉的。
经过一棵参树时,有几片树叶纷纷滑落,谢姝惜装作打落掉在发间的树叶,悄悄拔下只不起眼的银簪收在袖中,整个动作干劲利落,毫无异常。
约莫走了半炷香时间,绕过许多小道,前方出现座阁楼小院,此刻那迟迟不确定的猜测得了着落,这便是欣阳郡主的住处吧,可好端端的欣阳郡主传她做甚?
不管面上是如何的镇定,心中到底还是紧张的,谢姝惜冷淡自若,双手交叠平放腰间,步子不急不徐平稳有力,好一副贵女风范。
在踏入院落那刻,恰巧有人从里边走出,那人身形挺拔修长,气势冷肃刚毅,眼角狭长微微垂下,眉间不自觉拧起,迎面相对时能感受到阵阵压迫感。
两个带路的丫鬟立刻停下,福身恭敬地行礼,其中那个黑衣丫鬟悄悄红了脸,但也是瞬间的事,快到无人发现。
谢姝惜顿时忘了行动,要知道能见次裴初卿有多不容易,从林颜瑶口中她得知,裴初卿一不喜设宴结友,二不喜游玩享乐,每天不是校产练武就是书房看书,生活规律刻板,毫无偶遇的可能性。
裴初卿同样也看到了她,向来不露神色的脸上有些震惊,不过短短一瞬二人擦肩而过,其余的再也看不到了。
往左拐可以瞧见座两层小阁楼,迈进阁楼,四周陈设映入眼中,两边未放桌椅,只余几个丫鬟站在那,显得空空荡荡,唯有上头摆放着两张紫檀八宝椅和一张朱漆描金团雕小几。
欣阳郡主左手撑着下巴歪坐在那,乌发用赤金流苏簪高高挽起,鬓发间斜插着镂空牡丹玉鸾步摇,妆容浓重精致,容貌艳丽无双,浑身上下贵气逼人。
她右手握着个鞭子,小幅度的摇甩隐隐散发出血腥味,凤眸慵懒的眯着,歪过头问“柳嬷嬷,她便是谢三小姐?长得确实不错,真是可惜了……”
立在一旁的柳嬷嬷弯下腰恭声答“是,夫人,这便是谢三小姐。”
“那还不快拿下,罗里吧嗦全是废话。”欣阳郡主毫不客气地厉声训斥,丝毫不给柳嬷嬷任何脸面,柳嬷嬷吓得跪在欣阳郡主脚下赔罪。
两边丫鬟应声而起,上前团团围住谢姝惜,个个面露不善,用死力按住她的肩膀强迫其跪下,甚至还有人乘机重重踹她一脚。
这谁忍得住?谢姝惜从袖中掏出银簪,往右狠狠一扎,簪子穿破右边丫鬟的手,那丫鬟吃痛的松开手,手背上多了个窟窿鲜血横流,乘所有人没反应过来,簪子往左重划削破左边丫鬟十根指头,十指连心之痛让那丫鬟浑身发抖。
“别过来,你们人多欺我,我是斗不过,若你们执意要让我不痛快的话,眼下我能拼尽全力送下去一个,出去后便是一群。”
她站在中央环顾四周,嫩白的小脸上挂着几滴热血,莹润的杏眸凝起冷意,笑容依旧甜美生娇,音调软糯清甜说出的话却叫人泛冷,但没有人会觉得这段话只是说说。
欣阳郡主抬手抚平额间黑发,仍如初见时那般漫不经心,凤眸冷媚上挑,眼神高傲睥睨,随意编排出个理由便算定罪:
“大胆,竟敢在本郡主面前失仪,本郡主今日便替谢府好好教教你规矩。”
谢姝惜听完不禁讥笑一声,笑容更深带着明晃晃的讽刺,像在嘲笑欣阳郡主不自量力:“替谢府教训我?郡主似乎不够格呢!”
“够不够格你大可试试!”欣阳郡主扬鞭怒甩,擦着她的裙角而过,将旁边的黑衣丫鬟打翻在地,瞬间黑衣丫鬟脸颊上泛起条红痕渗出鲜血,她护住脸忍下喉中痛音。
说话间第二鞭再度扬起,直直的冲着谢姝惜来,有了黑衣丫鬟的前车之鉴,其余丫鬟哪敢犹豫直接按住谢姝惜,让她无法动弹,她明白躲不过了,只能低下头确保脸不会受伤。
鞭子带着劲风在耳边掠过,最后却硬生生停住,她被人环在臂弯下,牢牢地保护住不受半点伤害,她知道是谁,默默藏起银簪,害怕他看见自己刚刚凶残的模样。
鲜血滴滴坠下,落在她脚边,如朵朵红梅砸在地上,头顶上方传来“嘣”的断裂声,半截鞭子从半空中掉落。
裴初卿眉峰凛凝,鼻梁高挺硬朗,双眸中寒气剧烈翻腾酝满骇人的阴戾,玄色衣袍有几处呈暗红色。
“以后再动她的时候劝你好好想想平南王。”他声音浑厚冷冽低哑,宛如数万根寒柱刺穿人的心底,分毫不见血,却仍似催心刨肝的疼。
欣阳郡主蓦然大声癫笑,端坐起身子将断掉的鞭子随手扔掉,抹掉眼角似是笑出的眼泪,语气逐渐扭曲癫狂:
“我还想你有多能忍,竟不忍她受丁点伤,看来你很喜欢她吧!你是在威胁我?你居然敢威胁我?我就说父亲身体健康硬朗,怎可能猝死,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他的,是你们!!我要让你们死,让你们付出代价!”
正厅中丫鬟全然跪下,头埋在地上,内心深处的恐慌感被无限放大,她们知道这回难逃一劫,欣阳郡主不会让她们知道这么多还活下去的。
面对这样的欣阳郡主,裴初卿早已习惯了,要他活要他死,要他付出代价都无所谓,何况仅凭现在的欣阳郡主根本无法奈何他。
裴初卿所愿,只不过是不要伤害他怀中之人,如今已然暴露,欣阳郡主绝不会罢手,他准备多增几个暗卫暗中保护好谢姝惜。
他隔着衣袖拉住谢姝惜的手腕,暗护着她走出阁楼,走出院门口时,裴初卿压低嗓音显得尽量温和些道“眼睛向前看。”
身侧个子只到腰间的小姑娘听到后,如琉璃般晶透的眼珠子立马听话的朝前看,一动都不敢动,小脸紧紧绷着余带点肉肉,樱唇微翘唇珠隐现,怎么看都乖巧极了。
走出院口那段路,裴初卿果断放开手,快走几步拉开距离,掌间稍有余热,他收指紧紧握拳,不舍得让掌间余热散去。
小姑娘提起裙摆连走带跑的跟上他,口中缓缓小喘,用力拉住他娇娇软软道“你别走那么快,我跟不上,而且你的伤口还未止血,我想帮你包扎一下好吗?”
在她软糯糯的恳求下,裴初卿彻底丢盔卸甲败下阵来,他停下脚步伸出那只受伤的手,伤口很严重,肉翻出外皮,隐约能瞧见点点白骨,怪吓人的。
他心里念着小姑娘,便没发现伤口已经这么严重不由后怕又庆幸,庆幸自己去的及时,欣阳郡主那一鞭子,少有人能受得住,更别说眼前娇娇软软的小姑娘。
谢姝惜轻轻捧着他的手,眼角泛起泪花,心疼的吹吹,语气轻软仰头问道“你有没有带金疮药,我帮你先上药好不好?”
“好”裴初卿瞬间心软成水,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来,乖乖从袖中拿出金疮药递给小姑娘,耳根被红意蔓延,心跳异常加快,就连当年杀敌时九死一生之际,都没跳得如此之快,面上却神色冷硬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