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城,渊王府邸。
自雨过天晴后,坠在天际线的沉云,被大片阳光驱散开来,呈现了一碧如洗的天。
已是翌日,龙听渊从朝廷回来,刚踏入府内,一如照常,众人见他行礼,恭恭敬敬。
他褪下了庄严的朝服,换上了一席清雅内敛的白衣,袖口花纹都由浅金色的丝线刺绣镶边,淡蓝色龙纹腰束绅带,细致尊贵,头顶所戴的高冠也换了样式,镶嵌上好的雪玉,佩蓝色华紱。
“渊王殿下,茶备好了,今日是初晨刚采摘的绿山毛尖,尤为新鲜。”
龙听渊淡淡地看了其一眼,伸手,用三指取品茗茶杯,茶水余香环绕,却化不开他眉宇复杂,云雾袅袅掩住了他清冷神色,下人们纷纷心惊,王爷似乎有心事。
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这位天之骄子似乎无论作何举动,都仿若上天绘卷,朗眉星目,君子如画。
见龙听渊最后将茶水放于一边,管家上前问道:“渊王殿下,可是茶水不符心意?”
龙听渊淡淡道:“并非如此,赏予你了。”
“呃,谢殿下赠茶。”
管家只能一头雾水的接下茶水。
奇了怪了,自己备的茶水,还真被自己喝了不成?他微微惶恐,又悄悄将茶放于桌旁。
此时,门外的一声“太妃驾到”打破了此时的宁静。
“太妃娘娘。”众人行礼。
“免礼吧。”太妃温柔地向众人挥手。
“谢太妃娘娘。”众人齐声。
“母妃。”龙听渊恭敬起身,他怔愣,“您出关了?”
“渊儿年已弱冠,母妃若再不出关,岂不是连你人生最重要的年华也要错过了?”太妃眉头微蹙,语气淡淡惆怅,“过去是母妃不好,不该因为你父王而从此闭关不再见人,忽略了你多年感受。朝廷宗门两面夹击,黑白颠覆险恶,是非众多,不该由你独立面对。”
“母妃哪里的话,渊儿如今过得很好。”龙听渊轻描淡写道。
太妃瞧着他丰神俊朗的眉目,提着帕子,细细为他整理了下衣襟,告诉他:“你过得好不好,母妃心里比谁都清楚。虽说常年闭关,但你的一举一动,母妃每日都有叫人留意,也记在心里。这不,今日你有所反常,这上好的茶水居然入不了你的眼?”
太妃向来敏锐犀利,一眼,便瞧见了桌上稍有凉却的茶水。
她勾唇微笑,“本宫记得,这昔日的茶水,似乎并不是由管家负责的?”
管家汗颜,点头,“那是自然,昔日这茶水——”
管家话还未说完,便被太妃打断,她道:“是由符淅小姐准备的。”
“是的太妃。”
太妃笑意更甚,眼珠子溜溜一转,故意道:“可不是,这府上,不是本宫说,你们这里的任何人,都比不上符淅小姐的茶艺。早些年,本宫有幸品尝过,那可是由日出时,从飞龙雪山的峭壁上采摘的野茶毛尖,过程十分艰辛,传说非心定志坚者,不可获得。而其烹茶过程,更为讲究,分为七七四十九道工序,听为夸张,但事实确实如此。符淅小姐每隔七天,都会上山采摘一趟,本宫也深为震撼,连高能修士都谨慎前行的地方,一个柔弱的小姑娘,居然敢勇往直前,就因为,某家王爷非此茶不可。”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睁大了眼,究竟是怎样的意志,才会为了一个人甘愿坚持了这么多年,也一声不响,从不张扬,最终还成为了习惯。这其中不为名利,而是缄默深情。
龙听渊眼神稍顿,这些事他从来不知道。
难怪符淅最近常对他说的一句话,便是‘你又知我什么’?
而今日,总觉得府上冷冷清清,心里空乏,似乎少了些什么。
从前她总黏在自己身边说,无论你在哪儿,我都会在,你看得到的,看不到的,都会染上我的痕迹,我要让你永远忘不掉我。
他只认为她年少无知,言语夸张,只要自己不予理会,过几天她便会忘记了。
一次一次的冷落,一次一次的疏离,终有一天,她真的不再缠着自己,话也更少了,他也落得清静,然后笑笑,果然如自己所想,肤浅言辞不必放在心上。
殊不知,她其实从未食言。
只是亦无所求,行动化为匿迹,情深化为无声。
“她在何处?”龙听渊终于寻到了自己心里空荡的原因。
因为,少了茶,少了她。
为何,她今日不再为自己备茶?
太妃也颇为奇怪,“对了,本宫今日路过溪雨轩,似乎也没见到符淅小姐,你们有谁见到她了吗?”
众人都纷纷你看我,我看你,全部表示没有。
突然,有位婢女弱弱小声道:“奴婢在浇花的时候,似乎见到一道黑影将小姐拐走了。”
龙听渊长久没什么波动的眼神,陡然怒怔。
谁敢动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