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姨动作麻溜的,想将鸡汤端走,却被时念卿阻止了。
桐姨万分困惑,时念卿眼底噙着笑意说:“总统府的精品鸡,一鸡难求,倒了可惜。”
桐姨皱眉:“可是,这味道……”不要说人吃了,估计连总统府犬坊里的狗,都会被熏的难以下咽吧。
一时之间,桐姨的确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只鸡,才能不浪费。
时念卿说:“麻烦桐姨往里面加点调料,润润味儿,早餐我就将就吃了吧。”
“……”桐姨自然是惊悚的。她实在是纳闷,为何时念卿要执意吃这鸡。虽说精品鸡,的确金贵非凡、不可多得,但是总统府也不会连只炖废的鸡,都倒不起吧。只是,时念卿执意要吃这鸡,她也不好再执拗下去,端着砂锅就去厨房进行润味。
霍家是皇室贵族,霍寒景出生便注定是最高贵的统治者,相识十载,时念卿何时见过他下过厨?!时念卿坐在餐厅等桐姨炖鸡的时候,想到昨晚霍寒景替自己炖鸡的画面,长身挺俊,与厨房格格不入,她觉得好笑的同时,心里也暖暖的。
星期天的时候,帝国军区医院里都热闹起来。
上午,宁阳亲自给时念卿做了个全身扫描,仔细分析了数据,得出骨骼恢复极好的结论。
宁阳还说,再观察一下,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中午,桐姨领着两名女仆送餐来的时候,敲门进去,便瞧见时念卿拿着手机,靠在宽大的落地窗前,神情落寞地看着窗外。
“夫人,有心事?!”桐姨觉出时念卿的异常,担心地上前询问。
时念卿回过神,冲着桐姨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
桐姨向来是个心细如尘的人,瞧见时念卿走过来的时候,垂眸看了眼捏在手里的手机,她便立刻顿悟时念卿失落的原因。
一边谨慎细致将营养餐,按照时念卿的喜好程度在餐桌摆好,一边眉开眼笑地安慰道:“你是了解少爷的,他性子冷漠寡淡,不喜言语,加之,近日来国事繁重,我听刘管家说,边境有人闹事,少爷处理那边事务,睡觉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如果少爷有冷落不周的地方,还望夫人不要放在心上。”
桐姨说的话,时念卿又何尝不懂?!她知道身为一国总统,应该时时刻刻以国家大事为重,应该分分秒秒心系国民百姓。
只是,三分钟前,她跟他打电话汇报今天的检查结果,他冷冷淡淡回应她:“上午宁阳跟我说过了,还有别的事?!”
还有别的事……
五个字而已,落入时念卿的耳朵,却显得有些不耐烦。
他们之间的通话,时长一共11秒。
霍寒景匆匆挂断电话之后,时念卿听着手机听筒里“嘟嘟嘟”的占线音,有些失落。
最近一个礼拜,霍寒景只来过医院三次。这三次,每次都是晚上十点之后,他待过最长的时间,有二十三分钟。
下午。
顾南笙来了一趟医院。
听说她马上就能出院了,他眼底的光,熠熠生辉的:“星期三,我早点来医院接你,去郊区玩一天怎样?!”
时念卿心情不太好,缩在沙发上,不停拿着遥控器换电视台。
换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喜欢的节目,索性把电视关了。
顾南笙瞄到她情绪不对,机警地问:“谁惹到你了?!”
时念卿心里烦躁,她抬起眼看向顾南笙,问:“你公司不忙吗?!南城的那块地皮,怎么样?!”
顾南笙迈步挨着她在沙发坐下,皱着眉头,认真思索好一会儿才说:“公司里,忙乱得跟锅粥似的。”
“那你还没事跑到医院里来瞎晃悠?!”时念卿忍不住想要翻白眼。
顾南笙又说:“太想你了,所以想来见见你。”
“……”时念卿不知道为什么,听见顾南笙说出这话来,心里有些酸。
上一次顾南笙来医院,是两天前。
而她,已经有三天没见到霍寒景了。
时念卿突然饿了,有些想吃梧桐路的那家张记手工水饺。
顾南笙带她去吃的时候,那家水饺店早已不在梧桐路。
顾南笙解释说:“梧桐路又老又窄,三年前,政府出资把两边的老房子拆了,扩了宽路。不过张记水饺,那老板在附近找了个铺面。”
店,早已不是那个店。
可是里面的装潢,还是与记忆力的一模一样。
桌子,椅子,墙上的大字报,价目表,连墙面的石膏灰都脱得跟老店一样。
时念卿坐在店里,突然有些恍惚,像回到小时候时靳岩每次值完夜班,第二天早晨就会开车带她与母亲来吃水饺的时候。她与母亲最爱吃莲藕馅儿,这家店的莲藕馅水饺又香又甜。
顾南笙的手机落在车上了,他去停车场取。
时念卿独自一人坐在店里,鼻尖酸涩。
老板拿着小本子过来点餐的时候,看见时念卿的刹那,当即惊呼出来:“小卿,你来了?!”
时念卿强忍着把眼泪憋回去,对着老板笑笑。
水饺店开了三十年,每天都会有不计其数的老顾客光顾。
可是老板在看见时念卿的时候,还是异常激动的。
他冲着厨房里喊:“老婆,小卿回来了。”
不多时,老板娘也跑了出来。她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问:“小卿回来了,太好了,好多年没见到你了,这些年,过得还好吗?!想吃什么馅儿的?!”
老板说:“小卿喜欢什么口味,还用问吗?!快去帮小卿煮莲藕馅饺子。”
“好好。”老板娘立刻快速回到厨房煮饺子。
老板则留在旁边跟时念卿叨念家常。
“我们就知道,你还会回来吃我们家的水饺,所以收到老房子拆迁消息的时候,我们第一时间就在附近找了这家店。我们夫妻两人想着,近一点,你回来吃的话,才能找得到。”
末了,老板视线往门外扫了扫:“对了,时夫人呢?!”
时念卿听见老板询问母亲的情况,她笑着说:“去陪我父亲了。”
“……”老板瞬间缄默,好半晌才从喉咙里发出歉疚的声音,“对不起,我不知道……”
时念卿摇头:“没事。这其实挺好的,至少我父亲不再孤独了,而我的母亲,也不用再受煎熬。”
父亲去世后,她的母亲每天都活得煎熬。一复一日都重复做着父亲生前最爱的饭菜。每逢过年,她去商场采购新衣的时候,仍然会帮父亲去瞅瞅。
父亲去世那么多年,时念卿知道,在母亲心里,他不曾死去,更不曾离开。
与其活着思念成疾,溃不成军,还不如死去,在天国长相厮守,再不分离。
真的挺好。
一时之间,老板立在旁边,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时靳岩浑身上下都流淌着军人的浩然正气,当初刚搬至梧桐路做生意的时候,老板夫妻二人的日子,并不好过。那时候的治安,可不像如今太平。每天早晨、晚上,客人多的时候,都有小混混前来闹事。
时靳岩撞见过一次,老板被小混混砸得满脸都是血,连续一个礼拜,时靳岩每天都威武的像个门神一样,站在水饺店门口,小混混被揍得落荒而逃几次后,再也不敢造次了。
时家的恩情,水饺店老板一直铭记在心里。所以他们每次来店里吃水饺,都会特意帮他们包得馅更足,皮更有韧劲儿。
老板娘端着冒着热气的水饺,兴高采烈地放在餐桌上,瞧见时念卿一个人坐着,她随口问道:“小卿,你一个人来的?!你男朋友呢,哦,不对,应该说,总统阁下呢?!”
老板一听妻子如此询问,吓得魂飞魄散。他使劲冲着妻子使眼色,妻子却好似没瞧见一样,依旧笑意盈盈地说:“虽然当初你只带着男朋友来过一次我们店里,但是我一眼就知道:你男朋友矜贵高雅,器宇不凡。小卿,在报纸上看见他就是我们总统阁下的时候,我都吓傻了,你的眼光真好……”
“好了,不要再说了。”老板瞧见时念卿脸色不太好,赶忙拽过妻子,往厨房里走,同时压低声音,从牙缝里吼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上个月的报纸新闻,你没看过?!不知道她与阁下,貌合神离,不和睦么?!”
虽说,老板说话的声音,很低很低,但是时念卿,还是听清楚了。
在美国的这么多年,梧桐路的张记水饺,无数次出现在她梦里。
心心念念这么多年,时念卿拿起筷子,夹了饺子,狠狠咬了一口。
可是,以往总是香甜可口的饺子,此刻入嘴,竟然又苦又涩……
霍寒景主动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是两天后的凌晨十二点。
时念卿已经睡着了。
迷迷糊糊醒来,听见手机铃声在响,她接通,声音又沙又哑:“喂?!”
“……”手机那头很安静,时念卿听见夜风呼呼吹过树梢的声音,似乎是在外面,她皱眉,又喂了好几声。
手机那头依旧没有什么响动,时念卿觉得情况不对,在她以为出了什么事,打算挂断给徐则打电话的时候,熟悉的男音,低沉喑哑传来。
“时念卿……”
霍寒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磁性好听,但是与平日不同的是,“时念卿”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他的声音很急促、很粗犷,透着奄奄一息的有气无力,好似受了伤。
时念卿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机警地问:“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