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文姬一时语塞,侯蔡文一个县令都不是这些农户敢惹的,更何况是布政使,那是随便一挥手就能给他们安个莫须有的杀头大罪,他们惹不起。
最先被打的农户痛恨道:“平日我们没少受欺压,邵县又有多少女儿家被那畜生祸害,可谁敢说一句不是?先生经此一遭还不知道这群人有多恶毒么,我们还能怎么办?”
单文姬惭愧又痛苦,他便是忍不了官场上的那些乌烟瘴气才辞官,可游历半年他又时常有懊悔之意,若自己有个一官半职,便能替这些无辜百姓主持公道。可转念及当初为官,他不同流合污就成众矢之的,又倍感无力。
农户们的无奈,他感同身受,可朱正一家,他又同情非常。
单文姬一夜辗转难眠,翌日清晨听闻外院有人群声响,他以为是昨夜之人又来,挣扎着起身出院,却是一群官差,但穿着与昨夜之人不同。
里正正请为首之人坐,听到内屋开门声,回头一看,走过去道:“单先生起来作甚?该躺着休息的。”
单文姬一脸警惕的看着院里众人:“他们是何人?”
“是凉王府的人,朱正一家不是去凉王府喊冤了么,凉王特意派了官爷来问情况。”
张为诚起身拱手道:“在下张为诚,这位先生是?”
单文姬见此人虽体格高大威猛,说话却豪迈而不失礼,顿生好感,拱手回礼道:“草民乃一介布衣,非朱家村人,游历至此暂作停留。”
张为诚哦了一声,有些奇道:“先生这身伤是如何得来?”
单文姬叹了口气,里正请二人坐下,正欲将昨夜事情和盘托出,院外却一声高喊:“里正何在?”
里正惊的从凳子上弹跳起来,惊慌的看着院外一群人。
张为诚回头一看,笑着起身:“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着罗大人,罗大人不在陈州办差,怎么跑到邵县来了?”
罗永祥可认识这张为诚,二人也打过几次照面,张为诚与他品级一般,倒也没有孰高孰低的分别。
其实昨夜他就知道张为诚来了邵县,也一直派人盯着,今早一听说张为诚来了朱家村,他就紧随其后,这不,前脚张为诚刚进院,后脚他就跟过来。张为诚要来做什么他心里明白,可他不给张为诚机会,张为诚又能如何呢?
罗永祥笑着上前,全不见昨夜的凶神恶煞,“倒是我想问张大人,如何会出现在这邵县啊?”
张为诚笑呵呵道:“王爷一直记挂着朱正一案,这不想着朱正要过堂了么,就派我来朱家村再寻几个村民,也好在堂上做个辅证。”
罗永祥哈哈一笑:“可巧了,我也正为此事而来,既然如此,不如你我二人同行如何?”
里正急切的看着张为诚,后者却笑吟吟的道好。
单文姬锁着眉,想了想道:“此事草民也知情,还请二位大人容许草民一同前往。”
罗永祥知道这人不怕死,怕他误事儿,便道:“你不是朱家村人,去做甚?”
张为诚奇道:“罗大人怎知此人非朱家村人?”
罗永祥一顿,旋即道:“此人看着不像。”
张为诚颔首:“是不是朱家村人也无妨,既知情,那便一并带回,另请里正再请出几位与朱正家熟悉的村民,告诉大家别担心,不一定得上堂,就算上堂,也只是问些话而已,如实回答即可。”
罗永祥笑吟吟的看向里正,里正只觉得如芒在背,慢慢的走去路口喊人。
回陈州的途中颇为顺利,翌日中午一行人就入了城,罗永祥给里正等人安排了住处,张为诚称差事办完要回凉王府,遂两路人马分道而行。
直到张为诚走后,有衙役才疑惑:“他一路随行,不就是防着我们么?为何此时却不留几人守着?会不会有诈?”
罗永祥瞪了一眼:“难道我还会对这几个村民不利?”
衙役忙认错道:“小的失言,这些都是重要证人,大人自然是好生对待。”
罗永祥哼了一声,阴狠道:“那个多余的,上堂之前处理干净。”
“是。”
*
既证人已到,开堂之日便定于三日后。待到这日,敖定佑亲自领着朱正一家来到布政使司衙门。
大堂之内,除了朱正一家,还有侯蔡文作为被告立于堂前,只他身份不同,并未下跪,敖定佑则坐于左下首的位置旁听。
侯迁主审,只见他惊堂木一拍,厉声问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朱正被吓的一机灵,愣了愣,才小心翼翼的道:“草民朱正,乃邵县朱家村人。”
“朱正,你因何事要状告何人?”
“草民要状告……邵县县令强抢民女。”
再见朱正一家,侯蔡文心里是恨不得将他们生吞活剥,可碍于堂上还有凉王府人,他不得不忍耐,怒呵道:
“大胆刁民,竟敢诬陷本官,本官分明是请了媒人送了两担聘礼,你们收下聘礼却反悔,如今更反口诬陷,真是可恶至极。”
朱正家女朱秀莲怒目而视:“你胡说,分明是你将我掳了去,爹娘无力反抗才去凉王府喊冤。”
侯蔡文冷哼一声:“是与不是,本官自有人证。”他冲堂上拱手道:“大人,下官请证人上堂。”
侯迁惊堂木又一拍,厉声道:“带证人。”
很快有衙役带着一媒婆上堂,朱正扭头一看,是朱家村一带有名的媒婆何氏,他知道何氏定是要做伪证了,气的直咬牙。
何氏恭敬跪下:“民妇何氏拜见大人。”
侯迁问:“你可认识这堂上之人?”
何氏看了一圈,笑道:“都认识,站着的这位是知县侯大人,旁边这是朱家村民朱正,一月前,民妇还替侯大人上朱家给秀莲姑娘说亲呐。”
朱秀莲怒道:“你胡说,我不曾见过你。”
何氏惊讶:“朱姑娘这是贵人多忘事啊,一个月前,我亲自上门替侯大人保媒,朱姑娘可是亲口应下的啊,我还带了两箱聘礼,你们可都收下了啊。”
“你胡说。”朱正气的浑身颤抖,忍不住就起身要去抓何氏,却立即被两名差役按住,侯迁怒喝道:“放肆,公堂之上岂容尔等喧哗,来啊,藐视公堂,杖责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