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满腹牢骚的院长,卓冰倩打心里同情他。这是人民医院第三次治愈尿毒症患者————虽然这位还没有康复,但看过她的尿毒症专家都说顶多一年就能完全恢复正常了,频频治愈这种恶毒无比的绝症为人民医院赢得了极高的声誉,院长大人的声望自然也被推到了一个相当恐怖的高度。欧美等发达国家一些眼高于顶的医疗机构、生物技术集团纷纷找上门来要求合作,媒体更是高呼让院长公开治愈尿毒症的秘方,接受更多尿毒症患者……这些都是看得见的好处,没有人会不动心的。可问题在于,能治愈这一绝症的药物非常有限,用完了院长就一点招都没有了,到那时,他的名声肯定会一落千丈,现在被捧得有多高,将来就摔得有多狠,声败名裂都不是不可能的,媒体和患者从来都没有什么理智可言。所以院长大人现在焦虑不安,跟被架到火上烤差不多,那处境,当真是令人同情。
但同情归同情,卓冰倩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可变不出水晶果来解院长的燃眉之急……没看到她这段时间一直躲在医院里哪都不去么?就是害怕被媒体逮住又拿不出东西来满足那帮无冕之王的胃口啊!除了安慰院长给这个老头加油打气之外,卓冰倩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祈祷水晶果赶紧长大,结出累累硕果……
想到水晶果,她又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杨炜,那个黑不溜丢的钱串子。经过几天的交往,她对他的情况也有了大致的了解。小小年纪父母双亡,与妹妹相依为命,最后为了培养妹妹毅然放弃了自己的学业去参军,退役后又到非洲去打拼,这样的成长历程无疑是艰难而辛酸的,让人心疼。也正因为这样,他才一提到钱就两眼放光,活脱脱一个财迷吧?没有经历过那样的艰难,又怎么会懂得金钱的可贵,视金钱如粪土的人,从来都不是缺钱的主。难得的是,经历了这么多,他的笑容依然开朗、阳光,而不是愤世嫉俗,每当看到他背着一个沉重的沙袋在朝阳下沿着湖边公路飞奔的时候,那种阳光,那股强烈的阳刚之气,总是让她平静的心湖漾起微澜。几天不见,她发现自己居然开始想念他那阳光灿烂的笑容,想念清炒蒲公英的味道,还有那顶他用野花编织的花环了……
那家伙现在在干什么?都几天了,怎么一个电话都没有?
送走院长后,她拿出手机解锁,看了看来电显示,没有;再打开微信,还是没有。那家伙好像人间蒸发了,又好像是忘记了世界上还有她这号人,令她一阵气恼,赌气把手起放回口供,气咻咻的喃喃自语:“不理我了是吧?我也不理你了,可恶的钱串子!”
她是真生气了,从大学到工作,她也谈过几次恋爱,从来都是男生把她当成公主小心翼翼的捧在手中,哪里受过这样的冷落了?这破天荒的第一遭,居然是来自她所认识的男生中出身最差、经济条件最差的,想不气都不行。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谁怕谁!
如果杨炜知道卓冰倩此时的想法,肯定会高呼冤枉。他哪里是不想理她?实在是没有办法,被软禁起来了,哪都去不了,更别提给她打电话发微信啦!就因为这样便让她生气了,你说他多冤?
其实他也不完全是冤枉,因为在卓冰倩恨得咬牙切齿的时候,他正悠哉悠哉的在玩着《愤怒的小鸟》,自得其乐。这么没心没肺,活该他做一辈子单身狗。
玩得正开心,门铃被按响了。他扔下鼠标跑去开门,一位帅得让他有往他脸上泼硫酸的冲动的中年大帅哥带着温和的笑容出现在门口,不过这次他不再是西装革履,而是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瞅一眼肩章,赫然是位大校!杨炜愣了一下,条件反应式立正,敬礼:“首长好!”
凌安瑞微笑着扬手,也向他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说:“我想跟你谈谈,有空吗?”
杨炜说:“随时有空,却哪谈?”
凌安瑞说:“就这里吧。”大步走了进去。
房间里挺整齐、干净的,虽说那小子整天窝在房间里玩游戏,十足一个宅男,但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得井井有条。只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微酸的汗味,凌安瑞看到,水泥地板上有一滩水渍,是相当完整的一个人形,不用说,是杨炜自己锻炼的时候流下来的汗水汇成的。他不无欣赏的对杨炜说:“退役都两年了还坚持这么高强度的锻炼,难得啊。”
杨炜说:“闲得无聊,打发时间而已。首长,坐。”
凌安瑞在沙发上坐下,颇为随意的样子,让人放松。优秀的特工就是这种处处注重细节,能洞察人心,在不经意间便能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让你对他放下戒备,甚至想主动接近他的人,不善于与人打交道的家伙顶多也就当个技术员或者情报分析师,行动特工是做不来的。这不,他那随意的样子让杨炜好感大增,也坐得相当随意,拿起开水壶一人倒了一杯开水,问:“不知道首长想找我谈什么?”
凌安瑞说:“谈谈你的奖励问题。”
杨炜的眼睛就像通了电的一百瓦灯泡,当一下亮得刺眼:“奖……奖励问题?你准备给我发点奖励?”
凌安瑞说:“不是我,是国家。你立的功实在太大了,我一个大校级部长可没有能耐给出相对应的奖励来。说吧,你想要什么样的报酬?”
杨炜眉开眼笑,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啦,谈什么奖励、报酬?随便给点钱就可以了。”
凌安瑞微微眯起眼睛,笑着问:“随便给点钱?你这个‘随便’是多少?”
杨炜狮子大开口:“有三五百万就差不多了……不过,是税后的,税前的我可不干!”
百米开外,一个负责监听、记录和分析的房间里传出一片喷血的声音,就连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凌安瑞也有种吐血的冲动……三五百万?那么多领先国内至少三十年的先进装备,那么多价值连城的技术,在他眼里只值三五百万,还唯恐别人扣税!?
就没见过这样的土鳖!
那十几块芯片,任何人能搞回一块,都已经是泼天大功了,三五百万,连安慰奖都不算啊!
凌安瑞强忍着吐血的冲动,问:“你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只要三五百万?是不是太吃亏了?”
杨炜说:“对于我这种小农民来说,三五百万已经足够啦!我又没想过购买豪宅名车,更没想过要做什么大生意,要那么多钱干嘛?再有钱也不可能住十万平方公里的房子,睡一千米宽的床吧?够花就行了。”
还真是个混吃等死,没有半点追求的货!
凌安瑞指着他,想狠狠骂他一顿,但最终一个字都骂不出来,只能恨恨的说:“你呀……”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推到他面前,“给你的。”
杨炜拿起来一看,惊讶:“空头支票!”
凌安瑞说:“想要多少自己填。”
杨炜眼珠子瞪得滚圆,张合着嘴巴,讷讷的说:“我靠……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空头支票啊!首长,你就不怕我填一万个亿?”
凌安瑞淡然说:“你填十万个亿都没问题,国家照给。”
杨炜呃了一声,还是算了。就算给他个缸做胆,他也不敢填一万个亿啊,人家给一张空头支票随他填是给他面子,他总不能给脸不要脸吧?再说,他要那么多钱干毛,除了惹来无数麻烦甚至招来杀身之祸外,还能有什么用?他可没有忘记自己在非洲遇见过的那伙敌人,那帮家伙绝对是一个异常强大的组织,能跟五大流氓正面肛的那种,他杀了那个组织近二十名士兵,抢走了大批绝密的技术装备,想必早就上了人家的必杀名单,这个时候他更应该低调一点,而不是拿着巨额的资金四处去浪,那是找死!
所以他犹豫再三,带着一脸如同割肉的表情,拿起笔在支票的金额那一栏上端端正正地填下了“伍佰万圆整”这样的字眼。
填完后,拿着支票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越看越发自内心的想哭。多好的一次机会啊,国家银行的金库大门在他面前敞开,堆积如山的黄金任他搬,而他只敢要五百万……这样的机会,以后可就没了,再也没有了……
凌安瑞端着开水,观察着他的表情,嘴角带笑:“要不要重新填一次?”
杨炜叹气:“算啦,有五百万我就心满意足了,再多我怕我无福消受。”
凌安瑞哑然失笑:“你真容易满足。”喝了一口水,把杯子放下,想把支票要回来给他改个数字,但马上又打消了这个主意。通过监控镜头观察着杨炜的神情、举动的心理专家能过耳麦告诉他,这家伙很坦诚,换句话说,他真的只要五百万,这个钱串子,把小钱看得特别重要,却从来没想过要一夜暴富甚至富可敌国,硬塞给他一堆的钱貌似没多少效果。
所以,还是给点别的好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