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

我心急如焚，手忙脚乱的顺着手将那托盘掷了出去。

它顺着风，在空中加速的向前移动，好像刹那间，猝不及防的，又像是歪打正着的狠狠击到了两人的后背。

“啊！”

只听着一阵惨叫声，他们抹布下的脸已经扭做一团。

两人单手捂着腰，终于不情愿的停下了步伐。

而另一边，它终于松了一口气，只是缓缓下落，停在了圆子的两脚之间。

没错，它却是四分五裂的牺牲了。

我顿住了步伐，双手捂着脸忍不住的哭泣。

这一刹那间，我只觉得头晕目眩，双腿一软，身子便脱力的半倒在了地上。

我不知所措，说不上开心，也说不上难过。

就好像一瞬间，身体里的所有情绪都失控的涌现，它们不断地包裹着我，一点一点的撕开我的肉、痛饮我的血，把我凌迟处死！

而我无能为力。

我咬紧嘴唇，细小的血点点染红了我的下颚，这股痛觉却没有如期而来。

我睁着眼，看着他们在我面前晃来晃去，耳朵边传来断断续续的辱骂声。

“你谁啊，莫名其妙的摔东西，长脸了是不是，疼死小爷了。”

“你少说几句吧，万一是什么主子呢？我可听说，最近府里来了一个新人......”

“去去去，就她这样？浑身破破烂烂的跟要饭的一样，就算是主子，也是倒霉命！我呸！”

他们冲到我面前，领首的人伸手朝我指指点点了一番，喷了一地的口水。

他弯腰捂着自己被撞肿的地方，满脸的愤恨，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才罢休。

“圆子.......”

我透过他们，看着倒在地上喘息的圆子。

终于停下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还不迟，都还不算迟.....

我的脑海里想了无数种可能，现在终于都截然而止了。

我呆呆的望着眼前一脸愤怒的守卫，咧嘴扯出一个笑来，转而仰着头，耸动着肩膀，开始咯咯的笑不停。

“我的天，这是个疯子啊。”

“又哭又笑的，看着怪瘆人的。我们....要不走吧？反正主子也不知道。”

他们接着窃窃私语，看我的眼神越发怪异。

我却顾不得别的，用头撞开他们，四肢并用的的，往前爬了过去。

“圆子....圆子....是我...”

我瞪眼，冲到她身边。

我伸手，又慌忙在身上擦拭了几下，省的地上的污秽弄脏了她。

我跪步向前，膝盖已经疼的没有了知觉。

眼看着我们相隔的距离越来越近，我只能一个劲的傻笑，来表大自己止不住的欣喜。

我一把抱住她，紧紧的不放手。

“圆子，圆子....是我...”

可我还是害怕，还是不放心....

我又慌忙低下头，想将自己衣裙上的水色宫带手忙脚乱的缠成细股，死死绕在她腰间的系条上，把我们俩个人，牢牢的绑在一起！

我的手不停的发抖，怎么也系不上这两条随风飘散的带子。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我颤颤巍巍的一下拉紧了带子的一头，盲目的打了一个死结。

好了....好了....你不用再担心了.....我在这，我在这.....

我的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流，滴在了圆子的额间，顺着鼻梁一纵而跃，落在了她发红的指尖。

她的手指微微晃动，睫毛轻颤，双眼缓缓睁开，可那原本水色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灰蒙蒙的叫我看不清自己此刻的模样。

“圆子......”

我张了张嘴，想努力发出声响。

她抬眼，向我微微一笑，却又转而被激烈的咳嗽声代替。

我感受到怀里人不停的发抖，她虚弱的摇了摇头，想伸手推开我。

她不停的咳嗽，努力把脸别向一边，脖颈间青筋奏起，可那双手一直不断地抬起、落下、抬起、又落下......

“小姐....咳咳....别管....”

我皱眉，未等她话落，揽手捂住了她的嘴，一边晃着她的身子，逼着她看向我。

我想声嘶力竭的喊出声，想大吼大叫的告诉她，我不准你说这些，不准你说....

可我只能抱着她，听着她无助的哭泣声。

好冷.....她的身体好冰。

我不由的打了一个寒颤，它们一下冲散了我失而复得的喜悦。此刻，我的背后好像有千万把刀，不停的向我刺来。

她的眼泪沾湿了我的衣襟，慢慢凉透了我的心底。

我看着她缓缓抬手，死死拽住我的衣角，双眼噙着泪，小心翼翼的倚在我的肩边，想离我更近一点。

圆子抬手，手指划过我的唇、我的鼻尖....又慢慢的撑着身子，她皱着眉，吃力的抹去我眼角的泪。

“小姐....不要哭....”

“圆子....好好的...呢....”

这一次，我看清了她满眼，映着我狼狈的身影。

她没有料到，我还是追了上来...

她永远都不知道，她是我仅存的欢乐了......

“圆子，圆子....你别走，我不许你走.....”

我张嘴，依旧发不出声。

我心急如焚，想在她的手心比划心里的万千忧思。

可我看着她，她依旧如往常一样随了一丝笑意，淡淡的抚着我垂下的长发，是你我不必多言的如释重负。

还好，你懂我的喜怒哀乐。

一旁的侍卫默默无言，或许他们也回想到了刚来锦州时一起饮酒高歌的欢乐日子。

那时候，谁知道这座城的风，正慢慢吹硬着人心。

他们还算活着吗？

我转头，瞪着他们。

我一手环住圆子，又直起身子拍了拍领间的灰尘，好叫她更舒心一些。

我长呼一口气，硬生生的用那股凉风压制住喉管里的灼痛，我清了清嗓子，扬手指向他们，冷冷的下令道。

“我是朱府的贵客林小姐，而圆子是我的贴身侍女。就算她得了不治之症，你们也该问问我的意见。我不管你们的主子是谁，从现在开始，我也是主子，我不准你们碰她，不准！”

我的声音很陌生，像一潭死水，又像极了梦里那个人的嘶吼。

为了圆子，我...终是变成她了吗？

我恍惚的抬头，廊檐挡住了半边天空，只有风铃沙沙作响。

大团的云层遮住了太阳，这张我熟悉的画布，也被泼了一层世间悲欢离合的浓墨重彩，不再如往昔了。

我垂眼，已扯不出笑意。

我抱着圆子，她的身体越来越凉了，我不能在这浪费时间。

我微微低头，反手将圆子轻轻的斜抱起来，让她半个身子都能安稳的搭在我的后背上，我再三确认后，才携着她的袖口，一点一点的带她走向我的屋子。

“圆子，我们回家了。”

我们都还好好的呢。

风缓缓的吹动走廊檐上的积水铃，点点水珠慢慢的顺着砖瓦的缝隙间落下。

它们纷纷扰扰的落在一旁的树叶群里，似谁轻挑起古琴的三两声弦外音，似墙角忽然出现的墨色身影。

少年望着自己衣衫下毫无知觉的双腿，灵俊的脸颊闪过一丝乌云气压全城的戾色。

他又缓缓一笑而过，手中的叶片已经化为齑粉，他扬手，像泼洒了一捧廉价的骨灰。

“林意....你终于承认自己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