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落下帷幕。

点点火星映照的山洞，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打鼾声。

凌峰悄悄地，把自己挪到老人妃凌身旁。

“什么事？”老人问道。

一如既往，她好像知道是凌峰一般。

“我想听听我们且行部落的故事。”凌峰回答道。

“听吧听吧，听了你也能放下心思，好好的带领大家活着，只可惜，我却是差点把大伙带得万劫不复。”老人说话的时候，还有一些感慨。

准确来说，应该是悔恨。

悔恨自己。

至于她悔恨自己什么，凌峰却是不知道，只能安安静静地听着。

“初，一祖有灵而名敬天，跃于山川之间，腾于江河之中。”

“二祖天穹畏雷而置身雷海，挽大厦之将倾，援诸部落于大荒。”

“三祖穹隆…”

“…”

“八祖贤妃兴且行于大荒，传采摘之术于众，繁衍壮大。”

“九祖妃凌，不识人间疾苦，引虎狼入室，致且行囫囵，遂沦落溪河之畔，与虫兽相邻，采阳果以苟活，终日悔恨却空坐湿室，无能为力。”

“这是且行部落历代族老传递下来的遗志，忘后人不要遗弃，当为传承。”

凌峰认真地听着，没想到到达九祖妃凌的时候，却是比前面诸族老都多了许多。

凌峰抿了抿嘴，正打算说些什么。

老人的话已然再次出口。

“我知道你想说些什么，但这是且行部落的规矩，你得牢记了。”

“是。”凌峰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

“每一任族老，在传族老位时，都得对自己一生的功过进行客观评述，并且不容后来者更改。”老人说道。

“那你这个传承下去，罪过就大了啊。”凌峰焦急地道。

“这是我应该的，总要有人犯错，后人才会总结经验，少走弯路。”老人接着说。

此时，凌峰对于面前的老人满怀敬意，不关乎她对于自己的照顾，而是她对于整个部族或者是整个人类而言的大恩。

尽管她犯了错，差点造成且行部落毁灭的大罪，但是，这份敬意并不因此而改变。

大公。

无私。

凌峰从她的身上都看到了。

“放心吧，你的那一份歉意我会帮你偿还，你的那一份悔恨我会帮你消减，我且行部落，必将君临整个大荒。”凌峰说道。

第一次，透过星星火光，凌峰看到了老人流着泪的微笑。

这微笑看上去格外难看，却让凌峰格外温暖。

“我相信你，自从你醒来后我就相信你了。”老人说这话时有些哽咽。

而凌峰听到老人的话后，心里却是颇不太平。

老人这话中有话的说法，实在是让凌峰有些吃不消。

“自从你醒来后，整个人都变聪明了，做事情也有条有理了，所以，我就觉得你能行。”老人接着说。

凌峰拍了拍胸脯，狂跳的心这才慢慢的安静下来。

“可以说说你的故事吗？”凌峰沉默了几秒后问道。

“没啥好听的，我是部落的罪人。”老人说道。

沉默了一阵后，又接着说道：

“那时候，贤妃刚刚离去，我是部落已经确定的第九任族老，于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凌峰知道，老人所谓的离去应该就是死亡。

“当时的我比你大了许多，整个部落因为学会了采摘而蓬勃发展，有一次，我带领族人进入采摘果实的地方后，遇上了一群出来狩猎的动物，我不知道他们叫什么，但是，我们整个队伍只剩下我和另外一人返回。当时，如果我不返回我们所住的山洞，或许还能苟延残喘，不用奔波四处。但是，我错误的决定葬送了整个且行，剩余的诸人也只能跟着我流浪。”老人继续说道。

听到这里，凌峰大概也明白了现在部落人在遇到强敌追赶时为何不直接回到山洞。

“那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凌峰问道。

“当时住的也是这山洞，年幼的孩子就从那个通风口爬出去，至于我，则是大家拼死救出来的，因为，我是第九代族老，必须得带领大家活下去。”老人说道。

听了老人的话后，凌峰沉默了。

如果有一天，且行部落遭遇野兽袭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自己会怎么办？

答案是残酷的。

为了部落得活下去。

答案也是自私的。

别人就可以为了你活而拼尽性命，自己就可以因为是族老而心安理得地生存下去吗？

凌峰没有答案。

于是，山洞里安静了下来，凌峰没有问，老人也没在说。

但是，关于且行部落的事情，凌峰却是放在了心上。

说什么也不能再让老人输一回。

自己得带领且行部落强大起来，至少，在这丛林中，能够保障大家的安全。

至于这一路的荆棘，想方设法也要铲平。

被老人叫做大荒的这个原始社会，真的是太残酷了。

凌峰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曾经的那颗蓝色星球，但是，既然接受了，那就得努力，不让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的诸人失望。

“今传族老位于凌峰，凌峰即为且行部落第十代族老，前人之事不忘，前人之语不遗。”

“所谓且行，脚踏实地，步步为营，自一祖至九祖，步履维艰，后来者当知大荒广袤，不可恣意妄为。”

直到临近睡着时，老人最后的这两句话都在耳边响起，那是前人用鲜血得出的证明。

想到自己打算给老人修改遗志的事情，凌峰笑了。

“前人之事不忘，前人之语不遗。”

说的什么？

就是提醒后人，不要忘记了我们交代下来的话，也不要把我们交代下来的事情遗忘。

“不会的，我会把诸位族老引入族史，流芳百世，传载万年，至于族老之位，也当遵循诸老遗愿，首尾连接。”

“不会的，我会把诸位族老引入族史，流芳百世，传载万年，至于族老之位，也当遵循诸老遗愿，首尾连接。”

“…”

“不会的，我会把诸位族老引入族史，流芳百世，传载万年，至于族老之位，也当遵循诸老遗愿，首尾连接。”

就这样，一遍又一遍的承诺中，凌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