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毕,照例班主带着邢沅几个主角来主人处领赏。
许公子叫家丁交给班主一袋准备好的赏赐,并将另一袋貌似不菲的赏银送到邢沅面前,并特意强调:“这是冒公子给陈姑娘的。”邢沅可不打算摆“不食嗟来之食”的谱,更何况自己一声声一句句都是自己用心唱就的,所以只是略一俯身算是谢过。钱没当回事,却是将“冒公子”听了进去。
难道这就是冒襄?史传曾与陈圆圆有过一段情缘的冒襄?不过这绝对是个花心萝卜,但曾经的陈圆圆似乎还对他有过嫁为其妇的念头哦。
曾经的陈圆圆?想到这儿,邢沅又不禁暗自发笑,自己这已经邢沅陈沅完全分不清楚,这曾经的陈圆圆又是从何说起呢?
邢沅这一发笑虽是内心活动,但神色间还是露了几分,看在许多人眼里就仿佛带了些睥睨之意,而刚领了赏,这一睥睨自然被人想到是不屑于那些赏赐,这本该让那赏赐者不高兴,谁知这竟让那冒公子更觉此女子非同一般,更有了一近芳泽的欲念。
许公子近边坐着,心知肚明,这冒公子身世显赫,难得一至,自然要做好服务,所以便说道:“今日看了陈姑娘的表演,真是惊艳之极,只觉意犹未尽,可否邀姑娘明日运河画舫再展佳音?”这话没带称呼,似与班主说,似与邢沅说。照道理,邢沅是班中人,班中之事班主做主,应是问班主才是,可那许公子说话间眼睛望着邢沅,分明是在问邢沅。邢沅从来都是不想站在人前的,此尴尬时刻,自然不会冒然相应。无声了极短的片刻,还是班主出面回应:“谢谢公子抬爱。因为陈姑娘现在不是隶属华西营的,与戏班只是合作关系,这事就由姑娘自己做主吧。”此话说得似乎正中许公子下怀,他便忙不迭地问陈沅意思。邢沅内心里真不愿多与这批公子尤其冒襄接触,可想到拒绝对以后的生活不利,且也想看看这多情冒公子会有什么幺蛾子,所以便点点头答应了。
第二日,原本是班子午时一起前往,可一早许公子带信来,意思那画舫不甚大,只陈沅带个照应的人过去即可。
于是最后上画舫的只有邢沅和阿玲。阿玲带了个自己拿手的小鼓,正好可以给邢沅配乐。
画舫中除许公子和随从外意料之中地坐着冒公子。
只唱了一个片段,许公子就喊停,说让姑娘坐下休息一会。然后带着随从说是去岸上拿几壶好酒来,并且还示意阿玲同去帮忙。两三个大男人还要阿玲去帮忙,这是骗鬼的谎话,邢沅觉得这许公子的撮合真算是尽心竭力了。
阿玲原本不愿,却奈何不好违逆贵公子意思,只好悻悻跟了出去。
于是舱中只剩下邢沅和冒襄两人。
邢沅自不会先开口,静默了一会儿,冒襄用他自以为于美人而言无比动听的声音说道:“姑娘演弋腔《红梅》,虽燕俗之剧,咿呀啁哳之调,然出之姑娘身口,如云出岫,如珠大盘,令人欲仙欲死,一夜难忘啊。”
说话间,目光竟无比痴缠起来,而人亦随话而动,到了邢沅面前。
这眼神,这话语,不管哪个梨园女弟子,想是都挡不住的。邢沅理解了当时陈圆圆的芳心为何而动。但邢沅不是那个时代的陈沅,更何况她已经知道这个公子是到处撒情的花心萝卜,她自然不会被感动。她的心态就是——看一场好戏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