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浣纱江,淘沙船的隆隆声并没有停止。明亮的灯光在暗黑的江面上营造出一片白昼。白天和黑夜,对于淘沙人来说,其实根本没什么区别。
“我知道你会超过我,但是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骆梦生从余宸陌手里拿过他的香烟,抽出来一支,在烟盒子上哒哒哒敲了三下,含在嘴里,就像那香烟是自己的一样。
男孩子之间这种光明正大的竞争,成绩上你死我活之后惺惺相惜的平静,是一般人难以理解的。
“因为你的优秀和努力,让我神经紧绷,所以我会这么快。”余宸陌把烟拿回去,自己也点了一支。
路过的所有人可能都无法看出来,大堤上两个望着江上灯火飞云吐雾的未成年人,会是黄柳中学最优秀的学生。
“你有喜欢的姑娘吗?”骆梦生在沉默许久后问余宸陌。
“算有吧。”
“柳湘湘吗?”
“不是。”
骆梦生在听到“不是”的时候脸上的神情突然放松了一下,就像他刚刚失去的第一名又失而复得一样。
“你知道那晚我去你教室和柳湘湘说了什么吗?”骆梦生依旧望着江上,就像这句话是说给空气的。
“什么?”
“我去给柳湘湘表白的,但是她说她喜欢的是你,她说她只能拿我当朋友。”骆梦生的脸终于转过来,目光集中看着余宸陌。
余宸陌回忆起那天晚上他在教学楼天台上内心的无措。什么是喜欢,余宸陌还没有搞清楚,但是他知道柳湘湘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会很快乐,有柳湘湘的地方他能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一个人因为另一个人的存在而加强了自身的存在感,这是喜欢吗?
可是当他有时候猛然想到慧子的时候,心里的想念和惆怅又会把柳湘湘带来的快乐覆盖得一点不剩。
“我也把柳湘湘当最好的的朋友……”余宸陌沉思了半天,他也只能给出这样的回答。
他感觉自己现在十分不清晰,慧子的消失,也带走了他认知自己的能力。他感觉慧子一天不出现,就总有未解之谜等着他去发现。这些迷有他自身的,有慧子的,也有外界的,一切,都得不出确切的结论。
但是余宸陌冥冥中又总能感觉到,这些不清晰的暂时得不出结论的事情,等到有一天一切都明朗的时候,好多事情都会为时已晚且无法挽回。
时间是一张单程车票,我们没有分身术去同时选择不同的两条路线。喜欢谁,不喜欢谁,可能只有在平行的车窗里看到对方的脸的时候,才能真正知道,但是那个时候,早已错过了上同一辆车的时机。
余宸陌现在能做的,就是不去选择,不上车就不会有错过,把孤寂留给自己,再停停,再等等,以一个自我独白的角色审视一下自己。
“你很喜欢沉思?”
“嗯?”
“你在想什么?”
“我是个用脑袋思考问题的人,所以我看不清自己的心,沉思算是自己与自己的交流吧。”
余宸陌望着暗黑的江面,阳光下慧子的侧影出现在脑海里。慧子在他脑海里,还是八岁时的样子。
余宸陌看着手上慧子咬的疤,再看看柳湘湘咬的疤,他开始反问自己:
“我有喜欢的姑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