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滨江大道的，她看不到路上的人，也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天与地，此时似乎又重新回到了盘古之前的混沌，没有绿树青山，也没有黄香鸟语，没有一切。

她忘了是怎样把余宸陌叫出来的，是打了电话，还是呼喊了他的名字，她都忘了，她只知道此刻他站在她面前，除了他，再没有任何人了。

阴沉的天幕之下，他们俩人就像两棵被雷击过的大树，有着直立的挺拔，但是却没有丝毫的生命气息。

柳湘湘眼角的泪水已经干了，他看着余宸陌的脸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而余宸陌并没有多少惊讶，他的平静让柳湘湘觉得不可思议，甚至让她觉得他有点没心没肺。

“你……发现什么了？”

余宸陌的语气，让柳湘湘的瞳孔突然舒张了，她本以为余宸陌会首先问“你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那就是说他早就知道她是有什么可以去发现的，而且他在已经知道。

柳湘湘觉得他眼前的这个人顿时陌生了起来，他原来什么都知道，但是他什么都没说，所有的事自己都是最后知道的，这太可怕了。

“天呐”，柳湘湘在心里感叹了一声，她突然觉得余宸陌是站在山顶俯视她的那个人，他站得更高，看得更远，但是他什么都不说，他让她自己去爬这座无情的高山，然后自己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去面对现实的残酷。

“你早知道我爸……是不是？”柳湘湘带着愤怒，她两只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余宸陌，恨不得用自己双眼的聚焦将他击穿。

柳湘湘双手捂着自己的眼睛，蹲了下去，她哭了，她没法接受自己的父亲变成这种模样，她没法接受两个让她如此敬佩的人却能干出如此苟且的事情。她觉得羞愧，她觉得没有脸再活在世上。可是，她除了哭泣，又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余宸陌把柳湘湘扶了起来，他双手穿过她的双腋，然后双手在她的背上交叉，他要让柳湘湘感到最大程度的拥抱。

柳湘湘把自己的头埋进余宸陌的脖子，眼泪如倾盆的大雨冲刷着余宸陌温暖的皮肉。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他那天在江里想尽一切办法捂住了柳含卿和董婉婉的事，但是没想到他这个“亲爱的”校长可以这么不检点，竟然让自己的亲女儿发现了自己的苟且之事。

这个世界，未免有点过于残酷了！

柳湘湘半天没说话，余宸陌的手和脖子早酸了。但是他没有动，他就保持一种站立拥抱的姿势，柳湘湘愿意抱多久就抱多久。他明白，柳湘湘与这个世界脱离了，她就这样脱离了，他就是她和这个世界唯一的交流媒介，他这根桥梁，绝对不能断。

“我要怎么办，余宸陌，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和他们生活下去……”柳湘湘终于松开了余宸陌，她双手扯着余宸陌的衣襟，额头顶着余宸陌的胸口无力地问道。

“既然你都发现了，那又能怎么样，现在只能当成什么都没发现。父亲还是你的父亲，邻家姐姐还是邻家姐姐，这些事不是你我能大声疾呼的，想想你妈妈，你那么优秀那么有台面的妈妈，再想想你爸爸的身份，你只能忍受，我陪你一起忍受，忍受这个玩笑的世界，忍受我们要面对的残酷。这是唯一的选择。那天我其实看见他们在沙滩上互相搓背，我把你引开了，我就是不想让你知道，我希望能多骗你一段时间，也许一不小心咱们都是大人了，但是我没想到，你会发现地这么快。忍着，你还有我。”

柳湘湘的眼泪又来了，他知道余宸陌说得对，但是她还是过不去心中的那个坎，那是凭空出现的一道坎，一道足以毁灭三个人的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