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记得自己从哪里来的?”当初在义庄可是听说弘羽那拨尸体是从东边河里漂过来的。
弘羽皱皱眉,似乎在凝神细想。
“哎,现在要是把你带到那条河边,你能找到来的地方吗?”陆清雨非常想弄明白弘羽到底来自哪里,这样才能以不变应万变。
弘羽定定地望着她,半晌方迟缓地点头。
陆清雨满足地笑了,虽说他还有些慢,但到底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说起来,这家伙学的还挺快的。
不过他们却不是现在就去,毕竟车夫是润生堂的人,多一个人知道总归不好的。
有个和弘羽一模一样的人,她放心不少,所以这一夜,她睡得格外安生。
半夜打起雷来,噼里啪啦下了一阵大雨,草屋顶上就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身上的破棉絮被打湿,陆清雨无奈地起身,点起油灯,才发现外面大雨倾盆,屋内小雨成河。
这可是她穿过来之后头一次下这么大的雨!
入夏了,以后下雨的日子还在后头呢,这破败的草屋子可怎么住的?
她想了想,索性披了衣裳去敲郑氏的门。
她娘身子羸弱,要是淋了雨可就麻烦了。
郑氏显然也是被雨淋醒的,听见动静就开了门,见陆清雨浑身湿漉漉的,心疼地叹口气,“你爹没了,咱们娘儿们也不会修屋,家里没个男人,谁都指望不上!”
说完这话,她又叹口气,弘羽但凡是个心智齐全的,她做主就把女儿许给他,可他这个样子,反而还得别人照顾,怎么能撑起一个家来?
这个念头闪过,她就怅然地看了眼灶房。
这一眼过去不打紧,差点把她吓死,禁不住“啊”地一声叫出来。
陆清雨安慰的话还没出口,听见她娘惊叫,下意识扭头,就见灶房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黑影,电闪雷鸣中,总算是看清正是弘羽那厮。
“你怎么起来了?不声不响的,跟个……”“鬼”字被她生生咽下去,郑氏瞪了她一眼。
陆清雨颇尴尬地嘿嘿一笑,朝弘羽笑道,“你屋里是不是也漏雨了?等明儿天晴了,咱上山砍竹子修房子好不好?”
弘羽微笑着点头,明闪照得他的笑容纯真灿烂。
郑氏有些欣慰地望着他,笑道,“别说,这孩子在咱们家住着,我们娘俩也不必提心吊胆的。”
陆清雨深有同感,家里有个男人,的确安心不少。
三个人的屋子,也就郑氏屋里的雨小点,既然大家都睡不了,她索性把弘羽叫过来,三个人把郑氏的床挪了个地方。
陆清雨和郑氏歪在床上,郑氏见弘羽束手站着有些于心不忍,就道,“你也坐过来吧,站一晚上多累啊!”
弘羽不动,只拿眼看着清雨。
郑氏看得心头一暖,这孩子对小雨真是俯首帖耳的,要一辈子这样她也知足了。
陆清雨笑着去拉他的袖子,“坐吧,就咱三个,没那么讲究!”
弘羽这才贴着她坐在床上,三个人说着话儿,把这个雨夜熬过去了。
天亮了,雨也停了。
吃过早饭,陆清雨和弘羽上了山。趁着今日不用去润生堂,她得把屋子修好,免得再遭雨淋。
山路湿滑,还没爬上去,陆清雨就打了好几次跌,幸亏弘羽跟在她身后,总是眼疾手快地扶她一把,才免于骨碌碌滚下去的危险。
陆清雨甚是羡慕弘羽,转头问他,“你怎么那么稳?”
弘羽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
陆清雨也不在意,两人就这么一路来到半山腰,那里茂竹修林,村里人都在这里砍竹子挖竹笋。
背靠青山,那就靠山吃山了。
陆清雨拿出砍刀来,拉开架势作势欲砍,却不料手腕被弘羽给握住,他那双清俊纯澈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意思很明显。
陆清雨看着自己手腕上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心头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就把砍刀递给他。
虽然弘羽心智不全,但他处处体贴周到,对她更是一片赤诚,陆清雨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弘羽拿着砍刀,眨眼的功夫就砍倒五棵竹子。
他力气大得惊人,一把普通的砍刀在他手里就像是削铁如泥的宝刀一样,看得陆清雨那叫一个眼花缭乱。
砍完竹子,她又带着弘羽去割茅草,弘羽依然不让她动手,自己挥着砍刀来割。茅草边缘锋利,划的他的手上都是小血口子,他也不在乎。
清雨都看不下去了,忙叫他住手,他却充耳不闻。
“喂,不听我话了?”没办法,陆清雨只得使出这招。
弘羽停下,无辜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好像在问她为什么。
陆清雨一把拉过他的右手,指指那小血口子问他,“你不疼的?”
弘羽摇摇头,就那么呆呆地站在那里。
清雨气得摔开他的手,转身去找药草。
弘羽却跟了上来,见她不理,就堵在她跟前,还特意把他的右手伸出来。
陆清雨没好气道,“看见了,这会子知道疼了?”
弘羽孩子般点点头,手却依然伸着。
陆清雨不解,“我看见了,给你找草药呢。”
见弘羽还是把手伸在她面前,她不由得恼了:这家伙怎么又傻了?她的话他也听不懂了?
弘羽见她疑惑地望着自己,索性一股脑儿把她的手拉过来,重新握着他的大手。
陆清雨呆了半天,忽然明白过来这是想让她握着他的手呢,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他傻吧,他也知道自己惹恼她了。说他不傻吧,他偏偏跟个孩子似的。真是拿他没有法子。
找了一把大蓟碾碎,给他手上细细覆了一层,清雨这才道,“这么多尽够了,咱们回家吧。”
弘羽低头看了看自己糊得绿油油的手,眸子染上一层笑意,扛起地上的竹子。
清雨把茅草捆好,就要往背上甩,却被弘羽半道截胡,大手提了过去。
“这么多你扛得动?还是我来吧。”清雨心里暖暖的,追上他。
弘羽嘴角翘翘,摇摇头,大步往山下走。
清雨只得跟上。
回到家里才日上三竿,竹子和茅草都放院子里晾上。过了晌午,她就和郑氏扎起茅草把子。
见弘羽也来帮忙,清雨指指屋顶道,“我等会儿去借梯子,你爬上去,帮我铺把子可好?”
谁知弘羽看了眼那破败漏雨的屋顶,往上一窜,扒着屋檐下的粱翻身上去。
这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流畅自然,看得郑氏和清雨目瞪口呆。
清雨多看了几次他的身手,尚还撑得住。郑氏的嘴都闭不上了,半天才道,“天,这孩子身手这么伶俐?”
清雨笑了笑,得,省了借梯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