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理无疑是幸运的,踩着分数线进了外语系的最低门槛,但就他本人而言,这又并非是想象中那么好,首先,他的专业是法语,与他最讨厌的那个人有关,如果不是池冉感兴趣,他大概打死都不会讲自己会这样一门语言,其次,虽然同为一个院系,但男女生的宿舍实在相差太远,见一面都要跑大半个校园。
为此,顾城理闷闷不乐了好几天,每次去找池冉的时候看她的眼睛里都充满怨念。
一转眼,B大的迎新晚会开始了。
池冉站在后台,身着纯白色的小礼服,裙摆处是几片犹如羽毛一般的长椭圆形的花边蕾丝,她露出流畅柔美的下颌线,腰杆笔直,亭亭玉立的,仿佛一只落入尘世间的优雅的白天鹅。
池冉低头扫了一眼手中的全英演讲稿,想了许久,依旧搞不懂怎么自己就莫名其妙的成了今年代表外语系上台发言的新生代表。
甚至还突破前例,为她精心准备了一件这样的小礼裙。
“……现在,有请外国语学院的新生代表上台!”
池冉闻言,定了定神,缓缓从幕后走出来。
聚光灯打在她的身上,衬托得她的肤色愈发白皙有光泽,而裙子上的细小闪片更是因此变得愈发亮眼。
场内有一瞬间的安静,但片刻过后,立即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池冉在舞台中心站定,朝台下的人微微鞠躬,她手中虽然捧着一份演讲稿,但自她开口,眼睛却从未翻看过稿件,她的语调不紧不慢,声音就像一条小溪淌淌流过人们的心间,十分温柔哦,却有力量。
人们全然被她吸引住,面带微笑,倾耳聆听。
谁都没想到,今天的迎新会的舞台下,还会坐着一个重要人物。
待池冉的演讲结束后,坐在台下第一排正中央的老人家那双浑浊的眼睛有微闪,问着身边的人:“池冉?这是哪个专业的学生?”
B大校长连忙翻动手中的表演名册,恭敬的回答道:“外国语学院外交专业的学生。”
“哦,外交专业……赵小子搞出来的玩意儿。”老人家低低笑了几声,摇头晃脑的,感叹道,“他挑人的眼光还不错。”
校长也跟着笑了,道:“赵司长了不得,这个专业的第一批学生全是由他亲自挑选的,还不允许其他人主动报名了。”
“这是他一贯的作风了,不亲自经手,他信不过。”老人家似乎想到什么,脸上的笑容都逐渐淡下来,“但也是这臭脾性,才会落到来背处分的地步。”
校长多少也是对那件事情有所耳闻,一时竟不知如何接下老人家的话。
不过老人家似乎也不想再谈论这件事了,恰好又有一名新生上台演讲,二人便都收了心,目光重新落回到舞台上。
——
何清儿是代表院系出了个节目,搭档是顾城理,两人合唱的是一首英文情歌。
两人会站在一起,纯粹是何清儿使了些手段,让人对顾城理软磨硬泡的,直至他答应,不过事情虽然是她主导的,但她全程没有在顾城理晃悠,所以就算顾城理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他也不好直接指责她的问题。
但这件事落在女生们耳朵里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池冉现在已经回到台下和室友一起坐着看表演了,当何清儿上台时,她便听见耳边传来室友的冷哼声,之后她的手就被室友圈住了。
室友是个北方妹子,讲话直来直往,看不上何清儿就是看不上,此时正撇撇嘴,说道:“小冉,你别怪顾城理最近忙着彩排没来找你,他完全就是被男生那边磨得,不得已答应了这狗屁差事,女生这边谁不知道他喜欢你啊,他人看起来也不像会变心的,你可别误会他了。”
说着说着,室友还翻了个白眼:“就院里的其他男生不知道怎的一个个都中了何清儿的魔,对她舔得狠,指哪跑哪,比狗还听话。”
但话都说完了,室友却见池冉完全没有反应,扭头一看,才见她此刻正微微瞪大双眼,眼中充满了迷茫,一副傻呆呆的模样。
虽然怪可爱的,但室友还以为她是之前信了其他人的风言风语,类似于说顾城理劈腿的这样的话,于是更急着和她解释:“你这傻姑娘,可别和顾城理生闷气啊,免得男人真的被你伤透心跑了。”
“不,我不是在意这件事。”池冉咬了咬唇,两道秀眉拢起,迟疑的问,“你们为什么会觉得顾城理喜欢我?”
“拜托!不是爱的话他能天天跑大半个校园来找你,还用那种眼神盯着你?!”室友震惊得嘴巴大张,“不是吧,那你之前一直把他当什么来着?!”
“好朋友。”池冉十分诚实。
“……”
室友摇摇头,心里为顾城理感到一阵悲哀。
而两人在台下交头接耳的模样全都落尽台上的顾城理的眼睛里,他一首情歌整个过程都是目光投向池冉的方向唱的,结果直到唱完,正主都没正过身子看他一眼。
当事人此刻就是憋屈,特别憋屈。
于是表演结束后,顾城理的脸色冷得不像是刚唱过温柔情歌的人,甚至下台时连眼睛的余光都没施舍给何清儿,径直忽略过她朝自己伸过来想挽住他臂弯的手,独自离去。
何清儿很是尴尬的收回手,匆匆朝台下的人谢幕后便追着他的脚步走下去了。
但就她最后扫视底下观众席的一眼,她忽然发现了下面坐着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
何清儿的脚步有一刹那的停滞,而后又加快了。
希望这位老人没记住她这么丢脸的时刻。
——
望着重回幕前的主持人,蒋轩勤的心思却忽的飘远了。
他犹然记得,那年自己领着门下最得意的学生前往异国他乡,与一个高大帅气、金发碧眼的男人交谈两国合作的事。
那时少女青春洋溢,舌灿莲花,与自己并肩为国家争取了不少有利的条件,堵得那位年轻的外国官员无言以对。
再回想起刚刚那个少年的容貌,一时之间,他竟有些分不清现在自己身处何时何方。
“蒋总理,您还好吗?”
蒋轩勤动作自然的拭去眼角的泪花,轻声叹道:“没事,人老了,视力大不如前,看久了表演,觉着有些看花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