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寂到的时候，苏以筠已经在那里了。

考虑了江寂的身份，苏以筠并没有选择路边摊，不过也仍然是那种一般人都可以消费的地方，不是什么高大上的地方。

外面风大，又冷，苏以筠选的是室内的位置。

店面灯火通明，店里基本是满座的，很有烟火的气味。

基本都是三三两两四五好友或者家人一起出来吃夜宵。

像苏以筠这种，就安静坐在那里，就是一道美丽的风景，过于美丽了。

别人的视线总不自觉往苏以筠那里溜。

直到江寂出门在店门口的时候，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

人们偏了头，所有的话语都自觉消音，有谁用筷子夹着鱼肉，结果都送到嘴边了，却啪嗒掉落在调料碗里，汁水四溅却无暇顾及。

是谁啊，这么好看的男人。

五官清丽绝伦，气质出尘，站在那里，似乎所有的光，都像他聚集起来，他就是光之所在。

他所在的地方，就是众人注目的焦点。没有人能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他淡色的琉璃珠扫过，一种俯瞰众生的感觉，像是所有人所有事，都不能入他的眼。

他这样傲，却没有人觉得他傲，仿佛他本就应该这样。

服务员简直是惊呆了，觉得自己今天晚上，应该是去买一注彩票了。

苏以筠进来定位的时候，她就看呆了。这会再来一个更引人注目的人，凭着本能，不需要问，她内心就有了答案，恐怕是要找17号桌的客人，那个坐在那里，气质慵懒闲适淡然的美貌女子。

果然，江寂的视线落到苏以筠的身上时，才有了情绪的起伏和微微的波澜。极静极轻，不注意，根本就察觉不到。

苏以筠也是感觉到了店内的异样气氛。

本来一开始人声鼎沸，到处是热火朝天的景像。

突然之间，就像是所有人都约好了似的，又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什么声响都没有了，所有人的头都扭向门口，眼里是惊艳是痴迷是痴呆是怔愣

苏以筠懒洋洋回过头去，对上了江寂的眼神。

她本来懒懒托腮的动作，瞬间直起了身，唇瓣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向江寂挥了挥手，声音清亮，却透着懒懒的闲适：“江寂，这里。”

江寂眉眼都没动一下，但就是给人的感觉，像是舒展开来了。随着他走动，仿佛周围的冷气都萦绕着他四散开来，有一些冰冷。但人的视线还是有些难以控制的落到他的身上，实在是太好看了，这么好看的男子，更让人心生期待，如果他笑起来的时候，该是怎样的风华绝代。

“既然你要我做主，我就做主了。我点了一份烤鱼。你开车，就不用喝酒了。”

江寂坐下来，苏以筠的身上带着沐浴后的清香，混着店里的各色食物的气味，如一股清流，沁人心脾。

她脸颊很红，联想起她今天晚上说的庆祝，不难想像，今天晚上苏以筠肯定是喝了酒的。

“你喝酒了？”电话里苏以筠也有说明，苏以筠听到江寂这样问，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她大大方方地说：“是啊。我喝了酒。今天晚上家里人都很开心。是家宴，在家喝的。”

“今天晚上怎么不邀请我？”江寂问得很是自然，没觉得有哪里不妥。

他的神情还是那样冷冷的，让人难以靠近。

苏以筠一愣，然后浅浅一笑，都说了是家宴，江寂能算家人么？

“你想吃？晚上我们家用的是南方的那种锅子，不是这种火锅，边吃边涮，很有意思。你想吃，那改天我叫上你。”

“嗯。”江寂应道。

他坐在那里，就如一道光，邻桌的视线，实在是忍不住看过来，又看过来。

对上苏以筠的目光，又连忙缩回去。

他们也知道，看得多了，引人反感。

只是，有一些控制不住。

“不好意思啊，你说随我决定的。人多，习惯么？”

平常，江寂这种，是不会来这里吃饭的吧。而且，就算来，也许会习惯清场。

“不习惯。”江寂淡声道。

明知道他不习惯，苏以筠也没有不好意思，不就下了决定么。

只是，他并没有别人想像中的那样难伺候，既来之则安之。

如果骆星文知道，就要呵呵了。

他们这位江总喜怒不形于色，心里想什么，根本没有人猜得透。什么叫不难伺候，他就是一活祖宗。

鱼火锅上上来了。

锦城的人，少有不吃辣的。

冬天的鱼火锅，红艳艳的汤底，白白的鱼块，煮沸了，咕噜咕噜冒着泡，香气四溢。

苏以筠晚上吃得不算多，光顾着喝酒了，这会也饿了。

她对江寂笑笑：“可以吃了。”

红汤咕咕的冒着泡，苏以筠看着这颜色，就觉得胃口大开。

“不喜欢？”苏以筠抬眼看向江寂，他拿着筷子，还没动手。

苏以筠用漏勺给他舀了一块。

吃到一半，江寂的脸上染上了红晕，粉色的唇瓣，此时却是胭红一片，衬着白玉般的脸颊，更是清丽无双。

苏以筠看得都愣住了。

江寂吃得很少，举止优雅，带着天然的贵公子的作派。

此时，他看起来褪去了清冷，整个人美好得让人恨不得把世间最美好的东西都给他。

江寂今天晚上茶喝得有点多。

想通了这里，苏以筠开口问：“江寂，你不能吃辣？”试探的语气。

江寂抬眸，眼里的眸光晦涩，带着她不懂的神色。

“嗯。”这种事情，应该不算什么秘密，只要有心查一下，基本就都知道。

苏以筠却不知道。可见，她对他，的确是一点也没有上心。

别人都对他的美貌迷了眼失了心，只有苏以筠，能泰然自处。

虽说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放心跟她相处，可是，苏以筠问出这个话题，那里微微闪过什么，好像有点不得劲。

胸腔也有点闷闷的。

只是，江寂的面上绝对不显。

“既然不能吃辣，就不吃了。”苏以筠连忙劝他放下筷子，又向服务员要来一瓶纯牛奶。

“牛奶可以解辣。”

苏以筠这会微微有点欠疚。

江寂帮了她这么大的忙。天次的货款他们追了多久，江寂说今天能回来，就真的回来了。

结果请人吃顿饭，反倒是让人受罪了。

“抱歉。今天这一顿不作数，下一顿我再重新请你。”

“好。”江寂用纸巾擦了下唇，动作斯文优雅。那唇红得像是要滴血似的，被辣的。

苏以筠吃得也差不多了，这会倒是没什么胃口了。

她有时也觉得很怪异，想问问江寂是怎么想的。

她跟江寂这样子，算的是哪门子的男女朋友啊？

有点怪，就好像是点头之交，比陌生人好上那么一点点吧。

不过，苏以筠觉得她倒是挺喜欢江寂的母亲林萝的。

如果未来的婆婆能有林萝这样一半的脾性，她就觉得满足了。

想到这里，苏以筠开口问：“林姨最近在忙什么？”

江寂看了她一眼，对他妈感兴趣？

要不，就认他妈做干妈好了，他倒不介意多一个妹妹。

“也没忙什么，瞎忙。我来时念叨过你。你改天来家里坐坐。”江寂的话不是客套，苏以筠心里清楚，才有点被吓倒了。

去家里坐坐？

她跟江家需要牵扯那么深吗？

也不对，来之前不是想过的，要牢牢抱紧江寂这个大腿的么？除非抱不了。

可是，苏以筠觉得不好抱。江寂这人，看起来刀枪不入。他们两人生活的圈子也没什么交集，苏以筠这人本就对家人以外的人和事不太上心。

让她费心去找话题，实在是太为难她了。

她有那个时间，不如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多睡个几分钟。

苏以筠唇角绽放绝美笑意，大大方方应道：“好。那就叨扰了。”

正好她也有林萝的联系方式，改天趁江寂不在的时候，再去也行。将来走到哪一步，苏以筠不知道，但她喜欢林萝，以后跟江寂没什么来往了，跟林萝也能保持忘年交的友谊啊。

“吃好了吗？”

苏以筠问。

“嗯。”江寂应道。

他打了一个哈欠，就连打哈欠的样子，也是好看得没法。

好像有点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饭店里暖气开得太足。又或者人间烟火的气味让人安心。

苏以筠起身去结帐。

江寂没有动，也没有抢着去结。不是男女平等么，说好的苏以筠请客，江寂自然不会去抢。

倒是一直关注这一桌的，有小女生开始议论了，一点点的小事就觉得幻灭了。

“哎，看到没，怎么是女的去结帐，男的不动呀？”

“有什么关系。谁给不一样啊。没有规定吃饭就一定要男的出钱吧？”

“看他们的样子也不像是情侣关系，让女的请客，就太那个了。”

“有什么那个的。现在女人顶半边天好么。现在的女孩子经济条件好，已不屑花男人的钱。”

“嘿嘿，那倒也是。”

江寂坐在那里，嗯，有点困了，不知道为什么。

他中午明明也睡了的。现在也不过十一点，吃了那么辣的东西，应该很提神才对。可是，他却有点犯困了。

苏以筠结完帐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江寂闭着眼睛在闭目养神。

长长的睫毛浓密的覆盖在他眼睑上，他肌肤白净透着红晕，向来淡色的唇，此时红得艳丽。不知道他笑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此时安静闭着眼睛，让人觉得周围的喧嚣似乎都离他远去，只有他的存在。

苏以筠好整以暇的欣赏着美男图。

不得不否认，江家的基因很强大。俞子叙和江寂是表兄弟。俞博超，苏以筠是见过的，跟俞子叙不是特别像。反倒是俞子叙的俊美和江寂的美有点相像，可见俞子叙是像江傲柔多一些。

这样好看的男人，二十七岁还单身，苏以筠觉得，肯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比如说，江寂是喜欢男人？所以，需要一个不痴迷他的女人来当挡箭牌。

这样一想，苏以筠看向江寂的眼神，就多了点什么。

许是觉察到苏以筠的视线，江寂睁开了眼眸。

那双狭长的俊眸平静无波，脸上还是那种冰冷出尘不染一丝尘埃的表情。

“结好帐了，走吧。”

苏以筠跟江寂一起走出店门。

外面一阵冷风吹来，两人说话，哈气成霜。

前一时间才下了一场雪，这会气温一直逼近零度。听说乡间的水池倒是结冰了。每天起来有霜。城市里倒是温度高一点。

“江寂，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苏以筠出来的时候套了一件羽绒大衣，长款的，长至小腿处，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她把帽子戴上了，帽子上一圈白色的绒毛随着风飘动，煞是好看。

“你是不是喜欢男人啊？”苏以筠好奇看向他。

眼神里没有鄙夷，纯粹就是好奇。

这时代日新月异，以前骇人听闻的事情，换现在就觉得稀松平常了，没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

江寂平静的看过来，苏以筠却觉得，江寂虽然看起来没表情，但刚刚那一眼，像是一个白眼，对吧，对吧？

江寂突然真想看看苏以筠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

她为什么会结出这样的结论？

现在她是他的女朋友，结果女朋友来问他是不是喜欢男人？

那她算什么？

“嘿嘿，我只是随便问问。”苏以筠干笑两声。

以为江寂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有些人么，不肯承认的。觉得丢脸。尤其是江寂这种身份。

不知道怎么的，苏以筠在心里有点同情林萝了。自家的儿子是个弯的？林萝知晓肯定会伤心的吧。

脑子里补了一场大戏，苏以筠就听到江寂开口，温温润润的声音，很是好听。

“没有。我不喜欢男人。”江寂的声音还是那样平静。

啊？猜测错了？

苏以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江寂说他不是，那就不是。她相信他，毫无理由的。

苏以筠总觉得江寂这人，压根不屑用谎言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好吧，那就算是我误会了。那我再问你一下，江寂，我们真是男女朋友？”

她不想自己会错意，表错情。万一哪天她真的沦陷了，这个江寂来一句对不起，那可就不美丽了。

“嗯。”江寂惜字如金。

饶是苏以筠这样的好性子，也是有点要抓狂了。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嗯是几个意思。

幸亏江寂很快又有了解释：“是。苏小姐，我从来不开玩笑。”

所以，既然那天是她起的头，那这游戏就得玩下去。如果玩得好，江寂不介意玩一辈子的那种。

苏以筠看了看天空，城市里的天空灰蒙蒙的，此时也看不到星星。明天应该还是一个阴天。

“好。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男朋友。”苏以筠嫣然一笑。

“以后你可以叫我以筠或者苏以筠又或者筠筠。”

她都叫他的名字了，如果是男女朋友，怎能苏小姐苏小姐的叫呢。

“江寂，江寂，叫我名字呀。”苏以筠笑眯眯的。

江寂看向她。

苏以筠长得高，但也只到江寂的肩膀。

他偏过头来看她，淡色的琉璃珠平静无波。

“苏以筠。”淡淡的嗓音，温润如水，是冰水的那种水。

苏以筠一愣，意外觉得江寂喊她的名字，有那么一瞬间，让人心起涟漪。若是，他换着另一副亲呢的表情，叫她筠筠什么的。

哎呀，想想就好奢侈。

“你的车停哪里？我送你上车。”

她反正住得近，叫个车就到了。

“就在前面不远处。”江寂答。

两人并肩走着。这个点路上没什么行人。但因为这一片街区很是热闹，迎面走来一群，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