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海水一般把她包裹,她逐渐沉溺,在黑暗中缓缓下坠,最后落在一片平稳的地上。
随即她便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剧痛从心口传来,还有一只冷冷的手拽着她,似乎是要把她从这里拖上去。
电流在脑中混合,形成一股诡异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叮咚作响。
“宿主,您已升级,自动开通实物商城。”
“系统已自动购买回血药剂,当前生命值:70点。”
这些东西合力把她从阴冷的黑暗中拉出,新鲜的空气顺着鼻腔吸入体内,她缓缓睁开眼,红木做的床顶便映入眼帘。
莫荞四肢百骸都传来麻痛感,像万蚁啃噬般让她动弹不得。心口像是被钝刀磨蹭般闷闷发痛,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宿主,您醒了。”
熟悉的电流音在脑海中回响,莫荞竟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激动感,激动的泪水差点从嘴角流出。
“小三,我好想你,我的little bad bad!”
“我也很想您。”系统冷漠道:“但是由于您两天前过度透支身体,强行继承原身功力而导致昏迷,总部决定扣除您30点任意值作为惩戒,请您以后不要再犯这种低级错误。”
这个宿主简直是它职业生涯里碰见最不听话的宿主,不但给它乱取外号,而且还透支自己的身体,要不是它提前开通实物商城,恐怕这个任务早已失败了。
“什么?!”
莫荞张了张嘴,居然只能发出简单的音节,阿巴阿巴的叫唤着。
“小师妹?”
“姐姐!”
她吓了一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边还坐着别人。他们在看到自己的脸时都怔了一下,随即很快恢复正常。
莫荞不自在地摸了摸脸,难道有人趁她睡觉时把她完美无缺的俊脸划烂了吗。
周怜云就坐在她床边,眼角还闪过一片水痕。莫荞一愣,用自己还算能动的那只手轻轻擦了擦,淡笑道:“唔森魔,偶害妹屎呢。”
金樾站在旁边抱着手,被她逗得肩膀一耸一耸的,“哈哈哈哈哈,小师妹是睡得太久了连话都不会说了吗?”
莫荞又试着说:“枕魔口楞,偶滴朴童化系坠飘准滴。”
“槽,小三,你给我扣了什么值,怎么会这样!”
“据了解,您在上个世界拿过最高荣誉是普通话甲等证书,我们酌情考虑扣除了您的普通话标准值。”
“槽!”
莫荞不搭理幸灾乐祸的金樾,继续对发愣的周怜云道:“窝睡惹急甜辣?”
周怜云皱着眉道:“两天。”
莫荞惊讶道:“历听滴东窝锁发?”
“听得懂。”
金樾似乎也发现莫荞并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无法好好说话。他凑了过来,摸着下巴道:“照理来说被捅的是心口,怎么会伤到嘴巴呢?奇怪。”
周怜云听到“被捅的是心口”几个字时,表情瞬间暗了下去,“都怪我。”
莫荞心道不好,被鬼附身有两个坏处,一是会遭到反噬,二则是被附身时自己是没有意识的,但事后却会把那段记忆记得清清楚楚。
周怜云显然是回忆起自己被附身时不受控制地捅了她,心里指不定多自责。
周怜云小的时候还真是个小天使,居然还会因为被鬼附身捅了她一刀感到自责,要知道他后期黑化的时候连她手脚都能眼睛不眨一下地剁掉呢。
不过小豆丁还是要顺毛撸。莫荞微微摇了摇头,操着那口怪异的口音道:“补怪李,屎那只鬼附了李的肾,补是李寄几想捅的,憋自责。”
周怜云本以为她醒来后会骂自己忘恩负义,或者是赶他走,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一时间心底里又是百味杂陈。
莫荞没工夫关注周怜云的复杂心态,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确认。
“屎兄,辣只鬼已经被解决了吗?”
被叫作屎兄的金樾一脸懵逼,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正在发呆的周怜云。
莫荞捏了捏周怜云的小手指,“小云,李帮窝给金屎兄喘大一下窝的话,他停补东。”
周怜云轻轻点了点头,莫荞又把那句话说了一遍,他转头对金樾道:“姐姐问你,那只鬼被解决了吗?”
金樾摇了摇头,“没有,那夜来的只是个傀儡。附在上面的鬼魂趁着你和傀儡打斗时逃跑了。”
莫荞瞪大了眼,“森莫?辣我起步时百倍痛惹一刀,害昏迷着么久?海油李拉完维森莫骗我硕出去板式?”
没有感情的翻译机器周怜云道:“什么?那我岂不是白被捅了一刀,还昏迷这么久?还有你那晚为什么骗我说出去办事?”
金樾心虚地摸了摸后脑勺,盯着大小两个杀人视线道:“其实那晚我确实有事要办,但是我不放心你们嘛!”
莫荞眼睛一眯,锐利的目光像杀猪刀一般刺去,看的金樾怪不好意思的。
金樾轻咳一声,道:“其实是你们那日来的时候身上有一股黑气,和那几个被杀的家丁身上的太像了,我怀疑你们是那只鬼的同伙,假扮成莫师妹过来,所以才诈诈你们的。”
“至于小师妹身上的伤嘛,其实那天我本来想拦着你的,但是没想到你那么生气,我就没敢拦你。”
“……”
莫荞默默地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金樾想了想,又道:“不过小师妹,我倒有件事想问问你。”
莫荞歪了歪头。
“那日你与他来之前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身上会有那鬼的气息?你和那鬼交战那日,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么一长串的问题,莫荞回答起来再加上周怜云翻译,起码得要一个时辰。
于是莫荞果断放弃自己的尊严,在心里和系统多番讨价还价,最终要脸的比不上不要脸的,莫荞为自己换取了半个时辰的标准普通话。
为了防止接下来的对话对周怜云幼小的心灵产生什么阴影,莫荞假装自己肚子饿,打发他去厨房那点东西来。
见周怜云乖巧地合上门远去,莫荞才心满意足地清了清嗓子。
她认真回忆道:“那日我和小云来时已经很晚,街上的酒楼基本都闭门了,我们就随便找了个已经关门的问还能不能借宿,谁知道那酒楼老板很奇怪……”
莫荞将那夜所发生的事以及第二日她看到的东西全都一股脑儿告诉了金樾,金樾听后摸了摸下巴。
“所以…李家家仆一直不愿意说的事情,就是这个?”
莫荞点了点头,“我和小云来的第一日,后院里死了个人,师兄还记得吗?”
“记得。你还说那人是被人折磨死的,不过这和你刚刚说的那件事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莫荞说,“那日午时我去后院的树上午睡,结果来了两个李家仆人,其中一个就是管家的儿子。我无意中听到他说,那日死的人就是当年把许佩给…糟蹋的那五个马夫中的一个。”
“什么?”
莫荞点头道:“我怀疑,把他抓起来折磨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李长清。”
“并且,那夜我与那鬼缠斗时,看见那傀儡耳畔戴着红玉耳坠。那东西我在梦中看了几次,是玉春楼的花魁沈莹赠与许佩的嫁妆,由李长清代为保管。后来许佩遇害,李长清亲手戴在她耳畔的。对了师兄,那傀儡被我劈散后那枚红玉耳坠可还在?”
金樾摇了摇头,道:“只有一具躯壳。”
莫荞摸了摸下巴,那夜的躯壳绝不可能是许佩的,但红玉耳坠确实是她亲眼看见戴在上头的。莫非是有人大费周章地偷了耳坠?可是为什么一定要拿耳坠呢?
金樾:“小师妹,你也说是在梦中看到的,梦千变万化,你对你的梦有几成把握?”
莫荞一怔,金樾说得对,她最开始隐瞒这件事情就是因为这只是个梦而已。梦无分虚实,变化万千,她确实没什么把握。
“也罢,现在我们也没有头绪。不如就先按照你说的吧,先找到你梦里的那位玉春楼花魁,再做下一步打算。”
莫荞没想到他会这样说,略微有些诧异地望着他。
金樾笑了笑,话锋一转道:“不过师妹,周怜云这孩子你可得多些心思照料着。”
“嗯?”
“师妹没发现吗?这孩子身上的阴气重的似乎有些不对劲。”
莫荞这才想起,这几日与周怜云相处下来,确实是有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比如他的手永远都是冰冰凉凉的,即使是晴日也会穿很多件衣裳,小脸永远是惨淡的白皙。
“加之那夜鬼轻易就能附了他的身子,小师妹还看不出来吗?这孩子恐怕是纯阴体质。纯阴体质的人,若是不加以保护,日后的结果不是被鬼夺了身子,便是自己承受不住日日被鬼打扰的痛苦而自尽,化为永世作恶的厉鬼。”
莫荞一拍大腿,差点忘了书中周怜云就是因为纯阴体质被鬼骚扰,所以才从小遭人厌弃来着。而化为永世作恶的厉鬼……这不就是原书中周怜云后期的状态吗?
她似乎一直都忽略了一个点,在这个世界中,修习仙功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内丹就受损?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内丹受损,也不可能再也习不得仙功而堕魔。除非是他……一直以来基本功就不稳定,根本没有筑好内丹!
金樾看她脸色不佳,以为是自己的话说得太重,便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是让你再把那孩子丢弃,只是想告诉你,既然带在身边就好好待着。”
“不过好在你阳气过旺,刚好能和他起到中和之用,你若一直呆在他身边,那些心术不正的邪魔鬼怪也缠不上他。以后若是遇到危险,要么把他留在青岚派,要么就把他牢牢带在身边,总归不会错。”
“多谢师兄教诲。”
金樾摇了摇手里的扇子,看了眼门外,“那孩子应该快回来了,我就先不打扰小师妹了。”
莫荞突然道:“师兄,若是找到了沈莹,可否带我一同去拜访?”
“自然是可以的,只不过你的身子……?”
“已无大碍,简单的行动还是可以的。”
“你自己看着办吧,别再伤到便好。”
金樾前脚刚走,周怜云后脚便小心翼翼地端着碗白米粥走了进来。
他将碗小心地放在她床边的椅子上,用勺子舀了舀,小心地吹了两口,才送到莫荞嘴边。
“姐姐?”
莫荞回过神,看着面前的小勺,顺从地吃了一口。
其实刚刚只是为了打发周怜云,并没有感觉有多饿,先下吃了第一口才觉得腹中空空,饥饿异常。
眼前的周怜云与她梦里那个周怜云又像又不像,明明是同一个人,对她的态度却又是天差地别。
最开始她只是为了完成任务才对他好,他的故事和遭遇,她也只是当作数据来看看。
在那本打着狗血伦理标签的小说里,周怜云既偏执又阴暗,没有人不怕他。
人们吹捧他的武功,又唾弃他的存在,但又有几人真的与他生活过?又真的了解他?
他成为厉鬼魂飞烟灭的那年才十九岁,也就是个半大的孩子。那些瞧不起他的人中,又有几人能确定如果自己有这般遭遇,不会和他走相同的路呢?
香草泥菊苣偏爱贺轻玄,总是把不好的东西安在周怜云身上,连老婆都不让他娶,到死都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
**的,等她回去一定要举报这本破小说!
莫荞心塞地放下碗,擦了擦嘴角。
“姐姐还饿吗?”
“不饿了。”她摸摸他的小脑袋瓜,声音又温柔了几分,“你身上还痛吗?”
周怜云摇了摇头。
骗人。
因为目标掉血她也掉血的BUG,莫荞还能感受到自己的骨缝间流窜着那股挥之不去的痛意。
面前的小豆丁装的却面色如常,似乎真的不痛了一样。
真是个小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