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陈知府公子的婚宴，城里的各府家眷这几日都在往裁缝铺、珠宝行跑。有那图省事的，直接去了成衣铺。

窦氏想着女孩们身量未足，成衣铺终究找不到太合意的衣裳，因此这天刚吃过早饭就带了三个女孩出门来，奔着城里最大的霓裳阁去了。雪飞也因此得了特赦，跟着出门来了。

到了霓裳阁，却见里头莺莺燕燕香气扑鼻，怕是半个杭城的世家贵族的女眷都在里头了。

有那相熟的夫人见了窦氏，忙走上前来打招呼，窦氏也一一笑着回应。霓裳阁的老板连十三娘也迎了出来，将窦氏几人接入雅间去了。

窦氏笑道：“你这里总是这般热闹。”

连十三娘笑道：“吴夫人取笑了。这都是托各位太太小姐的福，才有我十三娘一口饭吃。为着半月后的陈公子婚宴，整个杭城的贵人都出动了。为了完活，我只怕得不眠不休地赶制，好歹不能耽误贵人们的事。”

窦氏取笑她：“你啊，得了便宜还卖乖。少说这俏皮话，先拿些鲜艳的衣料子出来让她们几个挑着。”

连十三娘忙招呼身后的丫头：“你让两个伙计，把刚到的那批蜀地锦缎拿上来，还有那北地的貂皮狐皮，尽挑着好的拿过来。”一边让丫头们端茶来，她亲自斟了递到窦氏几个手上。

几人谢了茶，坐着聊了没两句，伙计们便把衣料送到了，一件件地堆在屋子中间的长案上。

窦氏对雪晴三人说道：“你们都去挑挑吧，看到喜欢的就让丫头们拿出来，回头好让十三娘裁成衣裳。不拘冬日的大氅外套，春天的裙子小袄要用的布料也挑些，预备着总是好的。”

三人闻言，都应声答是。雪飞听得不拘衣料，尽可随便挑，当下喜上眉梢，蹦跶着就往案几奔去。饶是雪琼素来冷静，但小姑娘天性使然，对衣服首饰这些还是喜爱，闻听窦氏的话，心中也是欢喜。雪晴上一世倒是有过爱花爱俏的少女时光，但后来陡生变故，便把这些心思都淡了。见了这许多鲜艳衣料，也只是微笑而已。自己也不着意去挑，只让身旁新芽看着合适就拿几件。

新芽跟了雪晴这段日子，也知道这个主子向来不爱这些，因此里大着胆子替她挑了些。因为想着主子素来爱去藏书阁，这大冬天的走雪地怕脚冷，所以想挑个狐皮给她絮鞋子。一眼扫过去，就看见一个雪白柔亮的狐皮，光滑喜人。当下伸手过去取。

谁知那边雪飞也伸手过来，一把将新芽已快摸在手中的狐皮夺了过去，口中还说道：“我正想做个白狐的围脖，这个恰好。”

新芽心中有气，便嘀咕了一句：“那是大小姐想要的。”

雪飞瞄她一眼：“你个小蹄子，怕莫是你想要，却胡乱托大姐姐的名头？”

新芽欲待分辨，却被雪晴拉了拉她的衣袖子：“没事，我突然不想要了，你拿着吧。”

雪飞一听，又不干了：“什么意思，你不想要的却给我？当我是街头的乞丐小花子么？我偏也不要了！”说着便将狐皮狠狠地摔在地上。

雪晴扶额，颇有几分无奈：“既然你不要，那还是我要了罢。新芽，你去捡起来吧。”新芽答应一声，上前将狐皮捡在手中。

这下雪飞更加生气了：“我说要，你偏也要。我不要了，你又抢去了。你是不是故意和我作对？”

雪晴怕她继续无理取闹，也不分辨，只说道：“这是外面，不是家里。你消停些。”

更是把雪飞气得哇哇叫，还待上前来理论，却被雪琼并几个丫头拦住。雪琼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母亲在呢，你别说了。”

雪飞一凛，方想起来窦氏还在身后坐着，当下老老实实站住，也不说话了。

窦氏因为不喜花姨娘，所以日常也很少管雪琼和雪飞二人，只是明面上的衣食从不短缺，让人挑不出理来。但这二人一直跟着花姨娘生活，除了晨昏定省，也很少上窦氏跟前来。窦氏也懒得管她们，只偶尔碰见雪飞太过顽皮，训斥她两句。谁知今日眼见雪飞如此跋扈，目中毫无长幼嫡庶之分，当下心中着恼。欲待发作，又碍于出门在外、旁人眼光，遂只冷冷看着，想看她到底要如何作为。

这时见了雪琼将雪飞劝下，方冷哼一声，说道：“我看你们也挑的差不多了，便走吧。”

雪飞本还想再多挑几件，看到窦氏的脸色，便不敢吱声，乖乖跟了出来。

几人被连十三娘送出门，上了轿。

窦氏想着到底是出来了，不能因为雪飞扫了兴，遂吩咐轿夫往宝翠坊而来。

到了宝翠坊，还是让几个姑娘自己挑了些样式，又嘱咐了店家早日赶制好，然后带了她们出来。

雪飞因着在霓裳阁的事，犹自不大高兴，又有些害怕窦氏发作，只得小心翼翼。因在宝翠坊颇选得几件可心首饰，因此脸上又有了点笑意。走出宝翠坊的门，见了街上许多热闹玩意，她又有些心动。便来怂恿雪琼：“二姐姐，你前几日不是说想买些笔墨纸砚吗，今日正好出来了，不如去看看吧？”

雪琼确实也是想去墨斋看看，便去看窦氏的脸色。见她犹自冷着脸，于是不再作声。

旁边雪晴看在眼里，便走过去拉了窦氏的手道：“母亲，难得出来，且再走走吧。我最近在藏书阁中看了几本好书，苦于没有下集，想去书店里搜寻一番。好不好嘛？”

窦氏看她一眼：“好歹你是上进读书，为娘的怎么会不答应你呢？走吧。”

几人于是上轿，不一会儿就到了城里最大的书坊了乐书坊。一看这名，雪飞就乐了：“书坊怎么取了这么个名字，这老板怕是不想做生意了。”

本是玩笑话，不想却被店门口站着的一个中年男子听见了。他笑眯眯地走过来，搭话道：“小姐此言不差，我家东家确实不想做生意，只为广交天下同道朋友。”

雪飞嗤道：“生意人哪里有不想赚钱的，你们老板好是虚……。”

雪琼不待她说完，便出言打断了她：“妹妹，休得胡言。”

窦氏冷冷瞅了雪飞一眼，然后转过身来对那中年人道歉：“小儿无知，出言无状，还请店家不要怪罪。”

中年人笑道：“夫人过虑了。小姐天真直率，童言无忌嘛。几位里面请，随便看看。若有看到合意的，小可做主打个折。”

雪琼忙拉了雪飞对窦氏说：“母亲，我和三妹去旁边的墨斋逛逛，一会就回来与您汇合。”

窦氏也怕雪飞再出言不逊，便点了点头：“你们带着丫头婆子，多注意些，快些回来。”

雪琼一一答应了，便携着雪飞的手往墨斋去了。这边雪晴和窦氏也进了书坊。

不想一进门，便碰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