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吃了一惊，忙忙地住了口。

只见门帘掀动，吴忠泰迈步进来。他一脸怒容，呵斥道：“都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把这个以下犯上的贱婢拖出去！”

花姨娘见他来了，本还有些担心，怕他听到了自己先前的话。如今听他说将那个贱婢拖出去，顿时满心欢喜，笑靥如花地迎了上来：“老爷，您可算是来了……”

谁知吴忠泰用手一挥，直接将她挥倒在地，并且怒气冲冲地说道：“说的就是你！”

所有人见到如此变故，都惊呆了。花姨娘更是一脸痴傻，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哭叫道：“老爷，我没有啊！都是菊香那个贱婢顶撞我啊……”

吴忠泰一脸嫌恶地看着她：“我怜你跟随我多年，又育有一对女儿，所以素日里多有纵容。本想着你不过是性子娇蛮些，本性到底是好的，所以一双女儿也放在你身边养着。不想你却是这般蛇蝎心肠，日常不知教育了她们些什么，尽让她们出门给我闯出祸来。前些日子雪飞出言无状也就罢了，毕竟是在府里头。上次太太带她们出门添衣服，本是好好的逛街，她偏偏也要整出事来。今日知府大人亲自来问我，那日想与他家公子撕打的是不是我的闺女？你让我脸面往哪里放？来人，都死了吗？给我把她拉出去！”

这才有几个婆子上前来，畏手畏脚地来拉花姨娘。花姨娘哪里肯依，越发在地上撒起泼来：“老爷啊，你冤枉妾了。我对琼儿和飞儿，可是尽了十二万分的心啊，哪里有盼她们不好的道理？她们惹了祸，也是跟着太太出去时候惹的……”

吴忠泰闻听此言，更是怒火中烧：“事到如今了，你还在狡辩，还掰扯上了太太。刚刚你口出恶言，诋毁太太，就凭这件事，就够把你乱棍打死！”

花姨娘听到乱棍打死，吓得瘫在地上，也不敢胡乱嚎叫了，只是低声抽泣哀求：“求老爷开开恩哪，到底看两个孩子的面子……”

正说着，门帘掀动，雪琼带着一身风雪闯了进来。她从藏书阁回来，早在屋外听了一阵，因此一进来就跪在了吴忠泰身前，说道：“父亲，姨娘是有错，该罚。只是如今天寒地冻的，将她拉出去又往哪里去呢？姨娘是孩子心性，说到底是不懂事，还请父亲看在她服侍多年的份上，原谅她这一回。若是怕她生事，将她拘在这院中也就是了。若怕影响我和雪飞，以后我们少来看她，或者将我另辟院子出去也好。只是求父亲留她一点体面，也是全了我和雪飞的面子。求父亲开恩！”说着重重地磕下头去。

吴忠泰心中五味杂陈。他的三个女儿中，要数这个二女儿最是懂事明理，又文采出众，他心中引以为得意的。如今若贸然将她生母贬黜，日后她在府中恐怕难做人，更别提以后议亲，生母被贬会成为她们的一大弊病，只怕好些的人家都要嫌弃了她们。想到这点，吴忠泰心中稍缓。花姨娘虽然不成样子，但到底还生出了雪琼这样的好女儿。为着雪琼的面子，也不该对她太过不留情面。

当下心意已定，便对雪琼说道：“你起来吧，权看你的面子，今日我就不把她赶出去。只是日后她也不要想着出了这个院子，你和雪飞也少来看她。尤其是雪飞，和她见多了，又要被带坏，还是在老太太那里好好住着，有老太太管着，好歹还能有点指望扭过来。你也别在这院中住了，我看你大姐姐那院子里挺好，不如你去和她做个伴，姐妹们在一处也好亲近亲近。”

雪琼欲待自己挑个地方，想到如今父亲正在气头上，不敢去触他的霉头，便点头应了声是。

吴忠泰再气哼哼地看了花姨娘一眼，想到她少年时候的娇俏天真，也不禁有些感慨。再对比如今的不堪，更是可气。又看一眼雪飞，终究唉了一声走了。

众人见家主走了，也有跟着退去的，花姨娘院里的下人们等着吴忠泰走远了，才敢走近来扶起花姨娘。众人又忙乱着给她打水洗脸，重新梳妆。

雪琼始终站在一边淡淡看着，待到花姨娘重新梳妆好，才让人拿了个椅子，坐在花姨娘对面。

花姨娘知道今日都是靠着雪琼的求情，才免了重罚，但想到女儿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终是悻悻：“你父亲不是给你另找了住的地方么，你还在这里干嘛？”

雪琼看了看她，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说道：“那日出门的事，本不关姨娘的事，父亲也是受了知府责难，心里不痛快，所以回来怪罪于你。”

花姨娘本就不觉得自己有错，听得有人为自己辩白，顿时叫唤起来：“我就说是这个理，要有错，也是太太的错，干我什么事？”

雪琼摇摇头：“虽然那日姨娘没有去，但论到底还是姨娘的错。你错在骄纵了雪飞，让她不知道天高地厚尊卑嫡庶，在家时候时常顶撞大姐姐，出了门又与人起了争执。更不该想要出手与人撕打，这还哪里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倒似个市井泼妇般了，也难怪父亲要生气。”

花姨娘被女儿这么一顿说教，脸面上下不来，顿时拉下脸来说道：“你的道理多，你的规矩好，你也别在我跟前了。赶紧追了太太去抱她的大腿是正经，别在我这儿堕了你的面子坏了你的名声。”

雪琼微微皱了皱眉头，还是耐着性子说道：“姨娘以前是跟着父亲在书房伺候的，照理应该读了些书才是。书里早就说过，以色事人者，色衰则爱弛。姨娘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花姨娘如遭雷击，怔在当地。雪琼知道她听进去了，便轻手轻脚退了出来。

到了屋外，见天色已晚，也不便出门，只得回房歇息不提。

第二日，雪琼算着该是雪晴去藏书阁的日子，因此一大早在阁里候着她。果然晌午时分，雪晴就施施然来了。

雪琼迎上前去，叫道：“大姐姐。”

雪晴见是她，笑道：“你也来了呀？”

雪琼直接道：“我是专门在此等候大姐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