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大街上各式各样的张灯结彩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逐渐冷清的人流，在外打工的人都已经回到了家乡，原本永远在堵车的康州道路上无比顺畅。占道经营的小贩也不见了踪影，留下了不知积攒了多久的油污。

年关日近，各行各业都进入了休假状态，即使仍在上班的人也无心工作，开始筹划过年的新衣美食。

以前没嫁人的时候，顾杉总是和有家不想回的郑谨守岁过年，庄妍也会偷偷溜出家门来陪她。虽是无亲无故，但是从来不会孤单。

后来郑谨去了国外，庄妍跟着夏之繁远走，那两年虽然还尚未嫁进汪家，汪尚城的父母却心疼顾杉，总是接到家里来过年，展现着和乐的婆慈媳孝的场面。

可今年郑谨庄妍也在，让顾杉一时间有些穿越了的一般茫然无措。

庄妍在农历二十九这天约顾杉出来置办年货，顾杉正好也需要买些带去看公婆的礼物。两个人在商场里扫荡了两圈，买了好几袋子东西，逛累了找了间咖啡厅坐着休息。逛商场的人很多，所以咖啡厅里也坐满了人，一时竟没有空座。正当两人想离开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朝他们招手。

庄妍沉下脸来，也没跟对方打招呼，毫不客气的把袋子往座位旁一堆，丢了句“我去买咖啡。”

“姐，”郑谨丝毫没有在意庄妍的黑脸，嘻嘻哈哈的跟顾杉打招呼，“好巧啊。”

顾杉点了点头，坐在了郑谨的对面，问，“你怎么在这？”

“来喝咖啡啊。”

“你自己住的地方就有咖啡厅，大老远的跑这来挤。”顾杉毫不留情的拆穿了郑谨的信口开河。

“来买点东西，顺便来喝杯咖啡。”郑谨不怎么高明的找补了一句，即而十分明显的叉开话题说，“你们买了这是多少啊，早说你们出来购物，叫我一声我来当搬运工啊～”

“你们家是要破产了吗？还需要出来干搬运工！”庄妍端着两杯咖啡回来，正好听到郑谨这话，没好气的开启了嘲讽。

“大过年的哪用的着我这摆设啊。况且为了大设计师的名片，我们家公司也不能轻易破产对不对。”郑谨贱兮兮的笑着看着顾杉。

庄妍端着咖啡杯没好气的遮住了脸，看出一旁顾杉的不自然。庄妍像刚想起来什么似的说“哎呀，刚才忘了买香槟了，那个牌子还蛮热销的，一会儿喝完咖啡再去估计就卖没了。”

说完也不动，只是瞅了一眼郑谨。

郑谨叹了口气，心有九道弯的他自然知道庄妍眼神里的意思。恋恋不舍的又看了一眼顾杉，无可奈何的拿起钱包和钥匙，说“我去帮你买，还是之前常买的那款是吗？”

庄妍满意的点点头，道了声多谢。

看着郑谨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庄妍抹挲了下杯子。她自然知道郑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昨晚在公司忙完最后收尾的工作之后，她先是约了顾杉白天一起购物，又约了郑谨晚上的见面。虽然自己特意将跟两人见面的时间岔开，但是了解自己繁忙行程的郑谨自然知道，白天肯定是留给顾杉的。

猴精的郑谨无论是预料到两人会来这个离家最近也是最大的购物中心，还是从庄妍出门的时候就悄悄尾随在后，从他能贴心的提前来咖啡厅占位置的举动来看，都是这兔崽子能算计好的。

庄妍在心里默默的叹口气，这孩子能把一点点小聪明用到正道上，郑氏集团如今也不至于把控在庄宇的手里。

一想起自己的这个哥哥以及庄郑两家千丝万缕乱七八糟的关系，以及潜藏于心的各种秘密，庄妍就忍不住的皱起眉头。

看着庄妍许久也不发话，只是喝着咖啡皱眉沉思，顾杉柔声问“怎么了？”

庄妍表情一下子展开了，露出惯常的阳光灿烂中略带着坏意的笑，“没怎么，现在超市排队人那么多，他一时半会的回不来，有些闺蜜间的私房话，不想让那小兔崽子听到。”

顾杉笑了笑，“听你这话说的，跟吃醋一样。”

庄妍挑挑眉，“对啊。可惜我跟那小兔崽子争风吃醋了那么多年的对象，现在已经嫁为人妇，想来都觉得不甘心。哼。”

顾杉看着嘟着嘴巴的庄妍会心一笑。

她眼中的庄妍一向坦率且阳光，即使体质虚弱的庄妍总是会生病，但是干练强势的气场下总让人觉得充满安全感。只是心有九窍的庄妍时而会不小心展露出她过分的精明，仍不妨碍顾杉对她没来由的信任。

庄妍放下喝空的咖啡杯，停止了无意义的扯淡，直接了当的来了句，“前两天，我偶尔碰到了一次汪尚城。”

顾杉一愣。

“他似乎有点儿不太对，你最近有和他发生了什么矛盾吗？”

顾杉不自觉的皱起眉头，把前两天汪尚城醉酒后的问话大致的跟庄妍复述了一遍。

庄妍抬起手掠过咖啡桌，将手指按在顾杉的眉间，轻轻抚平了她皱起的眉头，自己却不自觉的微皱了眉。她顿了顿，缓缓说道，“我知道你最近心里乱，你给那臭小子做的名片，一会儿给我，我来转交给他。”

顾杉迷茫的眨了眨眼，眼神中不自觉的透露出一点心虚来，怎么好好的说着汪尚城，突然话题一转又回到郑谨身上了？

庄妍的手顺势滑到顾杉的下巴，轻轻的抬起对方的脸，眼角含着坏笑的说，“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还是喜欢那臭小子。”

顾杉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却被庄妍强行掰过下巴，让庄妍实实在在的看到了顾杉眼底划过的慌张。

庄妍松开了钳制的手，叹了口气说，“既然你想要选择的是安稳的生活，那就不要犹豫不决。现在……希望在你被身边的人发现任何不良倾向之前，今早断了些不该有的念想，这就需要你有逼真的演技，”庄妍重新挑起了嘴角，含着些许意义不明的狡诈，强调了句，“请一定要逼真些。”

顾杉有些丧气的低了低头，含糊的说，“我知道我现在是有点不对，但是……”

“倒没什么对不对的，只是你要做个选择。现在重新选择也不晚，两个人都很喜欢你，选择权现在掌握在你的手里。”庄妍摊了摊手，故意的说，“你可以选择跟汪尚城离婚，跟郑谨在一起，反正再有七八个月，这小子就够法定结婚年龄了，他一定会乐疯了的。”

顾杉摇摇头，叹了口气说，“别开玩笑了……”

庄妍收敛了神色，低声认真的劝慰道，“倒不是白开玩笑，只是……陷在过去的人有一个也就罢了。他很聪明，会想明白的。对他来说倒没什么，只是对你来说，你以前就想清楚过，郑谨以至于他后面的那个无比复杂的郑家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既然你早已经自己断了念想，现在又何必去玩火呢？”

顾杉点了点头，把本来就打算托由庄妍交转的名片给她，“他快回来，帮我跟他说声新年快乐，我先走了。”

庄妍重新挂上了自己不满的吃醋表情说，“你还没跟我说声新年快乐呢，哼。”

顾杉笑了笑，伸手捏了捏庄妍没什么肉的脸，“你也新年快乐，多吃点饭，少生点病。”

庄妍目送顾杉离开，然后拿过她没喝几口的咖啡，继续一边喝一边等郑谨回来。

过年期间的商场可谓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此时看着咖啡厅落地窗外的拎着大包小袋的人群，庄妍就可以想象到收银台前面的排队长龙一定相当壮观。当庄妍把顾杉那杯几乎凉透了的咖啡也喝完，郑谨才一脑门子官司的拎着香槟酒回来。

刚等坐下，郑谨还没来得及问顾杉去哪，庄妍就先开口说，“我再去给你买杯咖啡吧。”

郑谨按住要起身的庄妍问道，“我姐呢？”

庄妍看了一眼郑谨，无奈的说了句，“我就不是你姐了？”

郑谨看着身旁放着的一个名片盒，反应过来顾杉应该是已经走了，郁闷的垂下了眼，拍了拍庄妍的肩，“我去买吧，你坐着。”

庄妍将名片盒放到郑谨的座位上，感慨自己的这个弟弟还是有点脑子的，跟他在一起可以少说很多话。

不过该有脑子认清形势的时候，这孩子却不怎么拎的清，以至于她又不得不多说一些“废话”。

但是庄妍明白，有些废话多讲无意，今天她约郑谨来，是有另外的事情要谈。

郑谨端着两杯果汁回来的时候，一向只爱喝咖啡的庄妍顿时一脑门子黑线。

“少喝点咖啡，病才好。”郑谨将常温的葡萄汁放在了庄妍的面前。

瞎操心。

庄妍心里嘀咕了一句，但还是强忍着咽下去了，勉强喝了一口。

“那么甜？”庄妍郁闷的放下杯子，她觉得刚刚顾杉加了糖浆的咖啡自己尚且可以忍受，如此甜腻的饮料喝的她嗓子都发涩。

“没有啊，我觉得还好！”在庄妍的注视下郑谨一口气灌进去了半大杯，然后若无其事的将桌上的名片盒收进了兜里。

庄妍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快递件，放在郑谨面前。

郑谨疑惑的看了看，“这是什么？”

“我约你出来，其实主要是为了这个，这是夏之繁寄给我的信，还有几张照片。我想你应该比较关心那小子的现状。”

听如此说，郑谨立马拆开来看了看。

似乎是一个偏僻的村落，照片里没有看到传说中的夏之繁。只有易延朗的几张照片，是他在写生的时候拍的。照片上的孩子除了比之前黑了点，看上去还算健康。让郑谨注意的是，易延朗的每张照片上的表情，虽依旧是平静且含蓄，但都挂着淡淡的笑容。

曾和易延朗朝夕相处过的郑谨能分辨出来，这笑容是发自真心，看样子他现在的生活还算不错。

几张照片快速的看完，郑谨从快递袋子里扒拉了扒拉，没发现那封信，抬头给庄妍递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庄妍皱着眉慢悠悠的喝着不那么顺口的葡萄汁，会心的解答道，“我女朋友给我写的情书，干嘛给你看？”

看着眼前的人挂着欠揍的笑，郑谨心想能在自己面前做这么讨打的事还不挨酒瓶子的人，除了顾杉以外也就是眼前的庄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