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还未走远,远处又行来一队车马。
这一队车马脚步不停,径直从茶摊边走过。
等走远了,李浩然这才拿下捂住口鼻的袖子,嫌弃的伸手在跟前扇了扇:“这还没吃就落了一层土,让人怎么吃?”
李晖却拿起一块茶果吹了吹上面的土,拒绝了李全要给自己擦干净的好意,捻在唇边笑着说:“大家都这么吃,如何就吃不得了?”说完他当真咬了一口,果然不怎么好吃。
在李浩然看勇士的目光里,李晖津津有味的吃完茶果,一边招呼周围目瞪口呆的人们:“大家赶紧吃啊!看着我做什么?吃饱喝足还要赶回京城呢!”
李全捧着脏呼呼的茶果眼含热泪,视死如归的一口咬了大半。他对面的李枫实在忍不住被他的表情逗笑了,又不敢在主子面前放肆,只能用捏着茶果的手挡住脸,低着头偷偷的笑。李全看到他抖动的肩膀如何不知李毅是在忍笑?他恶狠狠的瞪着李毅,全然把嘴里的吃食当成李毅的肉在嚼了。
将他们之间的互动看在眼里,李晖与李浩然相视而笑。就在这时,他们被茶棚里其他凑在一起喝茶的人们说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被众人围在中间的王小五神神秘秘的对着周围好奇的睁着眼睛看着自己的人们说:“你们可知道这马车里坐得是谁?”
众人一起摇头,王小五却卖起了关子,挤眉弄眼的说:“大家伙猜猜!谁猜对了,今日这顿茶钱我给他掏了!”
立刻有人叫到:“别卖关子了!小五哥你赶紧说吧!”
王小五得意的一拍桌子:“猜不出来吧?我跟你们说啊,这马车里坐得,乃是温家的小姐!”
眼看大家伙儿都被他抛出的话镇住了,王小五这才清了清喉咙说:“要说是哪个温家?那就得说说咱们京城宁国公温大人的嫡女、人称仙子下凡的温大小姐了!”
“知道温大小姐父亲是谁吗?那可是名动京城的大人物!当年还是圣上御笔钦点的状元郎!骑着高头大马打马游街,端的是英俊潇洒、气质不凡,引得多少闺阁女子芳心暗许?人家一朝高中,放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国公府也不住,更不贪恋京城的繁华,自己请命出京去当年恶名远扬的山阴县做了一个小小的县令!后来施展手段硬是收拾了当地为祸一方的贪官污吏地痞豪强们,走时一把接一把的万民伞那是遮天蔽日,当地百姓更是长跪不起为温大人送行啊!相当了不起,大大的好官!”
“温大人在任上得了这么一个女儿,不仅遗传了他的好相貌,还遗传了他的善心!听说长的那叫一个国色天香、沉鱼落雁呀!人又心地善良,乐善好施、常常出手帮助穷人们!所以才博得了仙子的美名!”
王小五说的兴起,伸手撸起袖子,凑到那群伸长了脖子等自己讲故事的兄弟们跟前,口中唾沫横飞:“这温小姐不仅长得好看,心地善良,还很孝顺!看到那车架没?我有个要好的兄弟家里在国公府当差,从他那儿听来的消息说啊,月前这国公夫人,哦也就是温大小姐的亲娘她半夜总是被噩梦惊醒,连续好多天都是夜不能寐,人都瘦了好几圈!请了宫里的御医都没看好,后来街上来了个赤脚大夫,说夫人这是中了邪,得去佛前请愿还愿才行!”
“国公爷自幼饱读圣贤书,一身正气,从来不信那些鬼神之说,当下就要把人打出去。就在这当口,温大小姐出来了,说为了母亲愿意一试!于是就按那赤脚大夫说的,收拾了东西包袱款款上圆照寺去了!说来也是奇了怪了!那温小姐刚到圆照寺上了柱香,国公夫人竟然心有感应,只觉得浑身通泰,夜里果然睡了个好觉,那是一觉到天亮啊!温小姐一看果然有用,于是就留在圆照寺潜心礼佛,直到刚刚才回家去了,算算时间,已是一月有余!要不是马上就要到中秋佳节,兴许还不回家!你们说——是不是个有孝心的?”
说到这里,王小五抬脚踩到凳子上,无限感慨的说:“这样一个美人儿,此生若是有缘得见一面,真是死了也心甘情愿啊!”
周围人哄一声笑开了,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李浩然听到这里,忍不住冷笑一声怒道:“老的盈盈苟且热衷名利,教出来的小的也是沽名钓誉之辈!如今京都周围的百姓竟只知传颂宁国公一家的欺世善举,却不知感念陛下的辛苦操劳,真真是其心可诛!”
李晖温声宽慰他:“不过是些虚名罢了,小叔叔何必动怒?而且,虽有钓名欺世之嫌,这宁国公也算做过几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儿。水至清则无鱼,这驭下之道小叔叔难道还不懂?好名者爱名,好利者逐利,只要掌权者大方向不错,一些细枝末节不必太过在意。”
李浩然心烦气躁的打开折扇使劲儿扇了几下,没好气的斜睨了他一眼:“也就你跟大哥心胸广阔肚里能撑船,才能容忍这些小人无法无天!换了我,早就扒开他的皮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这么高风亮节了!”
李晖笑而不语,喝完茶带着众人骑马上路,半路上突然想起一事儿:“小皇叔,之前父亲传信儿要我提醒你件事。皇祖母有意在中秋佳节举办赏花宴邀京中适婚女子入宫为你挑选正妃择日成亲。近来朝中礼部侍郎也联合了不少人上折子向父皇施压,父皇说这次怕是顶不住了,要小皇叔你务必拿出个章程来……”
李浩然双眼一眯:“礼部侍郎?本王若是没有记错,他可是李昭的人,一向与本王不对付,什么时候也开始关心起本王的婚事了?这事儿背后是不是有李昭的影子?”
李晖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小皇叔还真是聪明!你猜的不错,舒贵妃到皇祖母宫里小坐了半日,第二日皇祖母就装病逼着父皇在宫里举办赏花宴打算择日为你娶妻了。”
李浩然咬牙切齿的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李、昭!舒、贵、妃!”
他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眯眼一笑,对李晖说:“回去告诉皇兄,我已有人选了!让他尽管听母后的话安排吧!”
李晖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出生叮嘱他:“小皇叔,你可千万莫要因为赌气就拿自己终身大事来开玩笑!皇家轻易不会休妻,王爷的正妃是要开宗庙上玉牒的,日后死了也要入祖坟与王爷合葬。若不是真心喜欢,或者因为一些别的什么原因胡乱娶了一位女子却又不肯好好过日子,就是父皇想睁只眼闭只眼,怕是皇祖母也不会放过你!你也知道,皇祖母其实更偏宠那些柔弱女子。若是你不好好对王妃,王妃告到皇祖母那里,有你好果子吃的!”
李浩然鼻孔朝天哼了一声:“就是再宠爱,她也越不过我去!母后疼她们是想咱们这些小辈们夫妻间能琴瑟和鸣举案齐眉,能好好过日子!要是我们真的过不到一起去,母后就是生气又能如何?民间还说强扭的瓜不甜呢!”
说到这里,看到李晖脸上的不赞同,李浩然扬眉傲然笑道:“此事你们不必操心,我既然把人娶回去,只要她好好同我过日子,我也不会给自己找不自在!”
李晖微微皱眉低声说到:“最好如此。”
夜里回到王府,李浩然想起白日让手下去调查那个樵夫的事情,就把人招来打算问问:“可有什么发现?”
林杨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恭敬的说:“属下跟着那樵夫一直到京郊的大杨村,眼看人一路回到家又四处打探一番才回来的!那人确确实实是个樵夫,姓卓,之前四处流浪,两年前在京城落了户!身份文牒都查过,与他说的都能对得上!周围的百姓们对他评价一般,说是人有些神神叨叨的,平日里喜欢独来独往,会念几句酸诗,喜欢那些精怪神仙的传说,进山砍柴不说是砍柴,说是去寻仙缘,一进山少说也是十天半月。而且,这半年里从未有人见他有受过什么伤,照常进山砍柴……”
李浩然皱眉:“这么说来,此人好求仙问道?”
林杨想到趁那人出去他偷偷摸进屋看到的景象,忍了头皮发麻说:“反正……人看着有点邪乎,满满挂了一屋子的黄符纸!猛一瞧还挺吓人的……哦对了,属下还拿了几张回来——”说着从怀里摸出几张画满奇怪符文的黄符纸。
李毅接过去后看了几眼递给了李浩然:“属下看不懂,看着跟那些江湖骗子拿来唬人的没啥不一样的!”
李浩然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这人明显虽然有些腕力却不大会写字,写的歪歪扭扭某些衔接处还因为迟疑而导致多余的墨迹晕染开。他顿时失去了兴致,把黄符纸丢了回去:“行了!下去吧!”
十三出门时给暗营留了信儿,告诉他们有什么任务怎么联系自己后就化妆到大杨村去装神神叨叨的樵夫去了。樵夫身份是她一时兴起之前走南闯北做任务时弄出来的身份,那些经历刨除不能见人的部分,大多都是真的。
她一进门就知道自己屋里少了几张符纸。不过这些符纸都是她用左手画的,自然不怕泄露了笔迹,瑞王想通过这些找到她没那么容易。
十三蹲在街角看着宁国公府紧闭的大门感慨,真不愧是钟鸣鼎食的国公府温家,她现在都没想到办法光明正大的混进去。温府有专门采买木柴的地方,她要想从那里下手,还不知要花费多少心思。
十三卖完柴,起身回去了。罢了!要不是半年前她在瑞王府的人跟前露了脸,直接洗了脸上的妆在温婉言面前晃一圈比什么办法都好使!真是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