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枫面色严肃的站在瑞王身后,专心当自己的门神,然而他心里却已经笑开了花:该!
李浩然猛扇了几下扇子:不气不气!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不与她们一般见识。
对面张依若怀疑指控的目光实在太明显,李浩然咬牙切齿的说:“这些话是能当着客人说的?”
温婉宁温和的笑笑,握住张依若的手柔柔的说:“我视依依姑娘为知己。即是知己,自然无话不谈!”
……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李浩然恶狠狠的瞪着温婉宁,即使知道她就是故意在气自己,李浩然也丝毫拿她没办法。
这些天下来,他已经看出了温婉宁的为人。温婉宁不求他的宠爱,不求名利不热衷权势,甚至对王府一切交由太后派来的人打理都没有异议,只是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看她的样子似乎连孩子都不求。正所谓无欲则刚,这样一个无欲无求的人,李浩然眼下确实不能拿她怎么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就连张依若都因为过于想回到自己的家乡而选择了相对安全的李浩然,偏偏温婉宁让他无处下手。
李浩然心里一沉,不知道自己今日的安排到底能不能取得预想的效果。
“怎么还不上菜?!李枫你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李枫领命出去,刚一出门就猛的抱住自己的肚子捂住嘴狂笑:看王爷被王妃堵得说不出话来,怎么那么让人解气呢?该!为了给人难堪,还想出去什么青楼弄什么断袖,现在报应来了吧?
李枫笑够了这才擦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神气活现的去下面催厨房的人快点。
似乎李枫这一催十分给力,不多时就上了满满当当一桌子的菜。
张依若立刻就把那点纠结丢在了脑后。即使觉得李浩然过分她又能怎样?劝二人和离?别开玩笑了!这些天她已经打听过了温婉宁的身份,宁国公嫡长女,听起来很威风,其实之前十几年一直都在外面,皇帝赐婚时才接回来。宁国公家对她有个面子情就不错了,更别说为她撑腰。这里是皇权为天的古代,不是现代。
温婉宁本人倒是看得开,看起来柔柔弱弱却把瑞王给气得不轻。而且胆子也不小,敢直接揭瑞王的面皮。这个王妃果然跟她想的一样,只是外表柔弱,其实内里彪悍的紧。古代三妻四妾是件很正常的事儿,若王妃肯在瑞王身上花心思,未必不能搞定他。
人家两夫妻的事儿,自己一个外人还是不要插嘴了!张依若满意的就着李浩然的臭脸吃了口菜,顺便给身边的温婉宁夹了一筷子菜:“不知为什么,今天这菜就是好吃!”
温婉宁将张依若刚刚对瑞王挑衅的目光看在眼里,微微一笑:“确实美味,鸿福楼的厨子手艺一向是顶尖的。王爷,饿肚子可不好受,莫要赌气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您也赶紧尝尝!”
李浩然咬咬牙,恶狠狠夹了一筷子菜瞪着温婉宁权当自己嘴里咬得是她的肉来泄愤。
吃饱喝足,看着外面热闹的景象张依若坐不住了。
“王妃可放过花灯?”
温婉宁瞥了一眼李浩然,微微一笑:“你我既引为知己,不必如此客气,我闺名婉宁,你唤我婉宁便好。”
张依若念叨几句“婉宁?婉宁……宁儿?婉婉?”想想还是叫婉宁的好。张依若从善如流:“婉宁!我们出去逛逛吧?”
张依若凑近她的脸一双眼睛忽闪忽闪满是期盼,顺便还轻轻摇着温婉宁的手。温婉宁不为所动,看了一眼被冷落的李浩然说:“外面人来人往,热闹归热闹,可依依你是王府贵客,之前又被人追杀,万一出了差错该怎么办?”
张依若眼珠子转了转,坐直了猛的一摇扇子,伸出另一只手挑着温婉宁的下巴压低嗓音说:“这位小娘子貌美如花,小生一见倾心,今夜良宵美景,不知小娘子可愿与小生携手共游?”
杏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李浩然脸色更加不好了。即使张依若是个女子,可当着他的面调戏他的王妃,他依旧觉得有些别扭:“依依!莫要为难王妃。”
张依若看到他撇撇嘴,勉为其难的说:“既然李兄也在,不如一起把臂同游。想必李兄定会好好保护我们的吧?”
……我能不答应吗?李浩然嘴角抖了抖,咬牙切齿的说:“那是自然!”
张依若一合扇子猛的一敲掌心:“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说完她就起身向温婉宁左手在后右手在前,学着西方绅士的动作冲着温婉宁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不知小生可有幸邀姑娘同游?”
温婉宁莞尔一笑,伸出手递在她伸出的手上:“那就有劳张兄弟照顾了。”
直到走在大街上,李浩然依旧觉得心塞无比。原本张依若其实对他还是很客气了,可自从跟王妃熟了之后,是越来越过分了。看着前面并肩而行的二人,李浩然磨了磨牙,突然问李枫:“你说,本王真的很招人嫌吗?”
李枫惊讶的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什么时候王爷你也有自知之明了。
看他还有话要说,李浩然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够了!不必说了!”刚刚出去李枫笑话他的事儿还没算账,现在竟然敢这么直白的讽刺他?!李枫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哼!
李浩然神色莫名的看了一眼李枫,抬脚走了。李枫摸摸鼻子,知道自己被主子给记恨上了,不过他丝毫不紧张。不过是接下来皮紧点小心点,王爷心里有数。
张依若还是第一次逛花灯会,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到处悬挂着各种花灯,她忍不住感叹一句:“不愧是天子脚下,真热闹!”若非她一路行来吃了不少苦见了太多不平事,真的难以想象其实大周也有繁华安宁的一面。
温婉宁自然知道她在感叹什么:“大周已安定了百余年,国祚虽绵延不断传承至今,可大周的子民已经被眼前的繁华安宁迷了眼,只知享乐,居安思危,不过一句空话。”大周的根已经开始烂了。
张依若深深吸了口气:“婉宁,你是谁的人?”这种见识,哪里是一个生长在庙宇里的小姑娘能有的?
温婉宁淡淡一笑:“我只是我。”
张依若说不清心里的感觉:“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温婉宁依旧带着温柔的笑意:“做你想做的事。”
张依若紧紧盯着她:“那我想回家呢?”
温婉宁面色不变,依旧温和的说:“有何不可?这是你的人生,自然该由你掌握。”
张依若愣了一下,面色复杂的说:“我以为你会劝我留下。”
这次温婉宁露出个真心的笑:“变革是当政者的事儿。”
张依若眼眶微微发热,她知道温婉宁选择站在自己这边就够了。
瑞王不知遇到什么麻烦了,不知何时已经跟她们拉开了距离。张依若却并未回头看他,带着温婉宁停在一处面具摊前:“这面具倒是很特别!”这里的面具雕刻的活灵活现,线条走势大开大合一气呵成,看起来不像是出自普通百姓的手。
温婉宁捡了一个饕餮的面具扣在脸上:“确实不一般。”
张依若也学她的样子选了个顺眼的面具带上:“我还是喜欢可爱点的东西。”她挑的是个小狐狸的面具。
二人带着面具手牵手往前走去。这大街上多的是与她们二人相似之人,不过一眨眼杏仁就跟丢了。
杏仁寻了一圈找不到人,想到小姐说若是走散了就去鸿福楼汇合,便认准了方向往鸿福楼去。
杏仁到时李浩然也在,正对着侍卫们发火:“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把人跟丢了!现在连人去哪了都不知道?”
有侍卫前来通报说王妃身边的侍女回来了,李浩然皱眉让人把她带进来:“你与王妃走散时,可有什么异常?”
杏仁皱眉思索一阵:“当时小姐与张姑娘走在前面,奴婢被一个路人撞了一下肩被那人缠住了,奴婢隐约看见小姐与张姑娘在一个面具摊前停下来似乎买了两张面具。再之后,等奴婢摆脱了那人的纠缠,哪还有小姐的踪迹?奴婢四下寻了一阵,找不到人就想回来看看小姐是不是回来了……”
李浩然眉头紧皱,显然现在这种情况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温婉宁带着张依若往河边走去:“说起来,我也是第一次逛花灯会呢。”
张依若并不惊讶:“你之前都在寺庙生活,没参加过也很正常。”
张依若对猜灯谜没什么兴趣,倒是很想去亲自放花灯,看着前面热闹的景象跃跃欲试:“婉宁,有兴趣去放花灯吗?”
年轻的女孩们在河两岸放花灯,里面放着自己的心事。对面的才子们看准了自己想要的花灯想方设法的捞过来。
温婉宁想起当年无知时曾许下的心愿,看着张依若脸上的兴奋,点了点头:“也好。”
张依若立刻仗着自己身高挤进人群里,不一会儿拿着一盏普通的荷花灯出来了:“那你写点东西进去吧?可以是字谜、诗句、或者想要的东西什么的,我就去那边抢花灯!”
温婉宁微微一笑,今日她梳了夫人的发髻,挤在小姑娘堆里十分惹眼。不过因她生的好看,对面张依若也叽叽喳喳手舞足蹈的宣示自己的主权,人们只当是小夫妻俩的情趣,自觉地给她们腾了一点私人空间。
张依若从旁边一个年轻书生手里借来竹竿成功抢到温婉宁的花灯,展开一看:“花好月圆?这是什么意思?字谜,还是愿望?”
那书生看她翻来覆去面带疑惑,忍不住出言说到:“依在下看,这应该是女子对美好未来的期盼。花好月圆,明着描绘美好景色,其实暗含人对美好圆满的期盼,多用于祝贺新婚,想来二位是刚刚成亲吧?”
张依若笑着谢过那年轻书生,把竹竿还回去后就退出人群:原来小王妃其实对自己的婚事抱着希望的吗?想到这里她抬头去寻对面的人,却突然发现刚刚的位置已经没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张依若心里一紧,立刻紧盯着人群从头到尾过了一遍,依旧没有找到人。去哪了?
温婉宁推开横在自己脖颈间的利刃,面带微笑:“我倒不知,王爷请人的礼节竟是如此特别。”
谢舒凡淡淡一笑:“毕竟王妃非常人,不用点特殊手段怕是难以请到。”
她们此刻在一处暗巷,周围都是谢舒凡的人。
温婉宁也不纠结,直接问:“不知王爷此举何意?”
谢舒凡叹息一声:“只是想跟故人叙叙旧罢了。”
温婉宁挑眉:“故人?”
谢舒凡逼近她,看着温婉宁毫不畏惧的仰着头与自己对视,他心里叹息一声才低声说:“我找你很久很久了,久到我以为……你真的已经死了……十三妹妹……”说到最后唇齿间只余叹息。
温婉宁神色没有丝毫波动,冷静的说:“这么看来,王爷的眼神还真不大好呢。”
谢舒凡自然知道她不会轻易承认:“李浩然已经开始怀疑你的身份,那些人我帮你打发了。日后在王府你多加小心,有什么难事,就派信得过的人送信儿到带有这个标志的铺子里,一定尽全力帮你……”
温婉宁将那标志记在心里,淡淡一笑:“多谢王爷好意,心领了。我是瑞王的王妃,夫妻一体,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行。王爷一个外人,不方便插手。今日之事若传出去,想必王爷也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谢舒凡无奈的叹了口气:“我马上就要离京回自己封地去了。”所以才想在离开前再见见你。
温婉宁与他擦肩而过时,突然转头笑着说:“那就祝王爷一路顺风吧。”
谢舒凡心头一跳,知道她意有所指。可温婉宁已经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暗巷,他知道如果她不想说,怎么问都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