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作疏夜的是个一身玫红锦衣、面容普通的年轻女人。她停住步子,提着吊梢眼四处看了一圈:“责打个下人这么好看,是想自己也被责打一番?”
众丫鬟忙作鸟兽散。
华姨也不回头,只阴阳怪气道:“怎么,疏夜姑娘也有来后院的时候?”
“本不想来的,只是遥遥地便听着了你的声音,好奇哪个下人能叫你这般来气,便来看看。”疏夜缓踱了两步,目光冷不丁落在了蜷成了个球的江烟伣身上,“这不是早些时候落了湖的丫鬟么。”
江烟伣缺氧得眼前阵阵发黑,心想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落了个湖。
莫非这身体的原主就是落水而死的,自己在现代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灵魂一阵操作之后趁虚而入了?
不过她在现代又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就是她,捞上来好一会都没动静,以为不行了,刚刚突然又有气了,结果一醒就跟疯婆子似的。”华姨余怒未消地说着,到底还是抬膝松开了她。
背后劲道一撤,江烟伣一下扑在地上咳嗽了起来。冷气匆匆过喉,呛得喉管火辣辣地疼,不由重重咳了几声。
“那样了还能醒?”疏夜听了也是诧异,然后不咸不淡地笑了一声,“常话怎么说的来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华姨怪笑一声:“那可不是。没准大难不死,必有更大之难呢。”
江烟伣好容易收住咳,一听差点没哭出来,心说她现在的难还不够大吗。
她抬手揩了把咳出来的泪,同时偷觑了疏夜一眼。
疏夜看着像是个丫鬟,但看别的丫鬟对她毕恭毕敬,就连华姨这姑姑似的人说话都得给她留几分脸面,想来也不会是个普通丫鬟……约莫是那种高位分的大丫鬟之类的。
“自是有福的,就看来得是早是晚了。”疏夜说着,见她抬了头,就顺势看了她一眼。
一看之下,饶是疏夜都微愣了愣。
这姑娘生得精致,尤其是一双褐瞳,明净得跟面琥珀似的,又生动得似对虎睛,两扇长睫加之,不似寻常姑娘的天生地养,倒像是由个巧匠精雕细琢出来的。
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有虎目之人更是后福无穷的。若是能帮上一手,自己兴许也能多少沾上些福报。
想到此处,她理了理神色,道:“华姨操劳上下事务已是劳累,又何必在这小丫头身上动怒?不如将这丫头交给我,自会代你管教。”
华姨想得没她多,这便翻了个白眼:“哎哟,看咱们疏夜姑娘说的。你想救的人,我还能留得住不成?”
疏夜皮笑肉不笑:“多谢华姨。”
江烟伣愣愣地仰头看着她们二人打哑谜。
那疏夜像是对她没有恶意,而且华姨也说她是在“救”她……那这“管教”,也许只是个为自己开脱的借口?
华姨转眼看见了还没缓过劲来的她,不由嗤笑:“怎么,不谢她一声?”
江烟伣反应了过来,忙就要谢这位仙女姐姐救她于苦难之中,疏夜就微微一抬手:“免了。能动了就快随我来。这几日府中忙,没空让你这样歇息着。”
真是菩萨姐姐啊。她心里感激得眼泪直流,面上还是从善如流地应了声好。
疏夜放完话后转头就走,她也赶紧撑起身子,在华姨很是不善的注视下跟着走了出去,总有种与龙潭虎穴擦肩而过的后怕感。
许是因为她还不大熟悉这副身体,短短几步路都走得分外力不从心。
她瞅了会脚下,忽然觉得这未尝不是一场梦,于是上手掐了把自己大腿,结果疼得踉踉跄跄蹦跶了两下。
——仙人板板,这是真穿越了。
疏夜回头:“你干什么?”
江烟伣一瞬敛了痛苦样,若无其事地看了回去。
疏夜多看了她一眼,也就转回了身。
也多亏了这位疏夜姑娘。若不是她把自己救下来,自己初醒时不明事理咋咋唬唬的,还不知华姨要怎样为难自己。
抛开跪不跪的不说,基本的道谢还是要道的。于是她快走两步跟上疏夜,小声说了句:“谢谢你。”
疏夜“嗯”了声,也没多说什么。
“那个……疏夜姑娘,”江烟伣看她像是还算好沟通的样子,打算走个程序,“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一下。”
前者没有回答。
她觉得这多半是默认了的意思,便边揣摩着边道:“我来得不久,本来就知道得不多,刚刚水一泡,脑子就更模糊了,看哪都生疏,姑娘能不能指点指点……”
疏夜步伐不停:“想问什么,直问便是。”
江烟伣讪讪:“我这是在哪啊?”
疏夜斜眸瞥了她一眼。
“慕府。位于皇城边陲。”
二人一面说,一面穿过一片低矮小后院。
从疏夜口中,江烟伣得知,她所在之处是大祈国的皇城。疏夜还说了个时间,约莫是年号什么的。江烟伣没有这方面的概念,但也知道这不属于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时代。
祈国的繁盛应该能堪比唐朝最盛的时期,能把这样大的府邸设在寸土寸金的皇城里的慕家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
慕家一面做着小生意,一面当着小官。虽说二者做得都不大,但祖上积攒下来了不少财富,也能供得起慕家人王公贵胄一样的开销。
慕府上有四位“主子”——慕老爷,慕夫人,小少爷,还有大名慕潇儿的慕千金。
说到这里,疏夜还特地嘱咐了句,说大小姐脾性不好应付,需得小心服侍着。
说到这时,她也带着江烟伣绕到了府邸中心的花园里。
“我并不认得你,只在你今日落水时听闻了你是个打杂的。若想得知自己的事,你大可问问其他丫鬟。”
她说完,指了指墙角闲置着的一把的扫帚,“若是让旁人瞧见你游手好闲,怕是又要罚你。这天气正好叶子掉得快,你便在此处扫落叶扫到日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