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这问题问了许多客爷,皆是说得五花八门,但姑娘这答法,小的却是闻所未闻。”问完一圈后,小二擦了擦汗。
“做仆从的,身子利索,倒不如脑子利索来得好用些。”谢夫人笑笑,“小少爷得此婢女,是好运。”
慕潇儿为给自己加戏,勉强扯唇,起身行了个小礼:“潇儿代弟弟谢过夫人抬举。”
“小的也恭喜慕小少爷了。”小二对小豆丁殷切道,“本月的巧思奖非慕少爷莫属——小的这就报管事的去,将三楼慕家吃去的花用算给小少爷一例。”
江烟伣没成想这就能得来个大奖,但见小豆丁一脸喜不自胜的激动样,还是由心笑了笑,觉得他开心就好,她这回也算功成身退了。
夫人把茶盏搁到了一边去:“算慕家的做什么?他们都是在我这儿答的问,要算也是算我家此番的花用。”
小二抹了把汗:“是,夫人说的是。”
谢家今次虽然吃的不多,却道道都是精致昂贵的菜式,花销比慕家的翻了好几倍,不过总归樊楼就是谢家的,她掌事夫人要多掏钱,他又岂有不从的理由。
她又看了江烟伣一眼:“顺便也拿一份给她。”
江烟伣由衷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是……”小二“是”到一半意识到了不对,很是不确定地问:“您方才……说什么?”
“我说,”她淡淡道,“奖金共两份,一份给慕少爷,一份给这丫头。”
“夫人,这不合规矩!”慕潇儿大呼出声。
夫人笑着看向了她:“怎么个不合规矩法?”
“这——便是不合规矩的,”慕潇儿隐忍着怒火,“哪有婢女拿着百十两银子的?还请夫人三思。”
“那今日之后便有了。”
慕潇儿眼一红,不依不挠道:“她是慕府的婢女,若是这贱婢哪日仗款逃了——”
江烟伣叹了口气,心说容姑把她看得透些也就罢了,慕潇儿也一针见血……自己的目的就这么明显吗。
“千金意思是,若她哪日逃了,谢府担待不起么?”谢应敛忽然开了口。
她脸色顿时白下来了一度,还没来得及辩驳什么,他的目光便无足轻重地落在了她身上,凉薄得令人心颤:“千金粗言粗语,倒是很合规矩。”
慕潇儿这才想起了自己方才脱口而出的“贱婢”二字,哑着口僵在原地,感觉体内的血液都一点一点冻了起来。
江烟伣先是怔了怔,没想到这人竟会为她说话,想明白他说了什么后,不由痛苦地闭上了眼。
这番话简直和先前那句“只见少爷和少爷身边的侍女”有着异曲同工之不妙。
这回和慕潇儿的梁子真真结大了。
“好了,敛儿。”谢夫人开了口,柔声道,“潇儿也只是记挂家事记挂得狠了,一时疏忽而已。”
得人宽慰,慕潇儿杏眼即刻红了两圈,一副又羞恼又泫然欲泣的模样。
夫人叹了口气,又对身侧那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正一脸讪色干站着的小二道:“去取银票来……照我说的做。”
“哎,是。”
慕潇儿抿着唇干站了小片刻,像是想辩解些什么,又自己都觉得无甚说服力,最后原地局促一礼,声里都夹了两分委屈腔:“潇儿身子不适,先行告退了。”显然是自己都待不下去了。
夫人也不拆穿:“秋季易得风寒,千金要更着紧身子才是。来人,送客。”
“不必,多谢夫人好意。”她低声说着,又抬眸觑了眼谢应敛,见对方根本不看她,眼中泪意更甚,将唇一咬便转身离开。
景媛也忙跟在了后面。
江烟伣赶紧把头低了下去,都不用看便知她在擦肩时眼神有多愤恨。
看着慕潇儿羞愤离席,谢夫人不紧不慢地呷了口茶:“她好歹是个大户小姐。此番可是你没规矩。”
谢应敛瞥了眼慕潇儿得背影,倒也没说什么。
小二跑腿的功夫了得,才被遣去没多久,这便屁颠屁颠回来了,在外阁口报了声:“禀夫人,银票已取过来了。”
夫人往椅背上靠了去:“分。”
“是。”
小二人还是机灵的,晓得夫人赏江烟伣的心已定就不再多话,恭恭敬敬地呈给了小豆丁一张后,又很合规矩地也给江烟伣呈了一张过去,末了便自己退到了内阁去。
她从来不当面拆红包,如今拿了一张也不知面额多少的银票,顾虑到礼貌,硬是捺着好奇心没看。
小豆丁也没看,不知是同为了礼貌问题,还是人家早已见惯了银钞。
“凌儿。”夫人冷不丁唤了她一声。
江烟伣抬头:“是?”
“你的凌,”她顿了顿,“是哪个凌?”
哪个凌?
“回夫人,是……凌波微步的凌。”
夫人眸光微闪,盯着她那对棕褐剔透的眼看。
“是么。”
一番问答毕,夫人轻吐了口气,终是卸下了眼中的那丝估量,将手中茶盏一盖,轻牵起了唇角来:“今日给你的票子,你可收好了。”
江烟伣忙道:“夫人赏赐,凌儿不敢怠慢。”
她笑了笑,又看向了小豆丁:“慕千金下去好一会了,你也早些回去吧,别让慕老爷久等了。”
豆丁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作揖道:“是——独奕多谢夫人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