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左右,天空才泛起一抹亮白,上班族拎着公文包,三三两两地朝车站走去。
嘈杂声透过单层玻璃,传入二楼房间,侦探先生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下意识地摸出狩猎怀表。
按下顶端,黄铜表盖旋即弹开:8点13分。
“刚出炉的羊肉烤馕饼!搭配来自东方的香料!”
“蜂蜜牛奶!早上喝一杯,精神一整天……”
“先生,买一块白面包路上吃吧。”
街道上传来各种各样的叫卖声,吵得乔伊难以入眠。
这套公寓建造于二十一年前,玻璃窗的隔音性极差,加上乔伊的五感经过神之血的强化,楼下传来的叫嚷声与噪音无异。
“刚从地窖里拿出来的蔬菜,保证口感!”
“早上好,韦斯特太太,有鲜鸡蛋卖吗?”这是约瑟夫先生的声音,他七点半就起床了,也许是想亲自做一顿早餐,就跑到楼下采购一些蔬菜。
乔伊倒不是很饿,毕竟昨晚吃了那么多夜宵,满打满算才过去了五个小时,他决定再睡一会儿。
“早上好,约瑟夫先生。”过了片刻,老太太的声音再次响起,以惊讶的语气问道:“好久没看到您了,这是打算做早餐吗?”
三流侦探用枕头裹住脑袋,试图隔绝外界的干扰,却不见成效。
硬质车轮从地面滚过的咕噜声,以及喧闹的叫卖声,让乔伊几欲抓狂。
多么宝贵的睡眠时间啊!
他觉得自己不该来这个地方,老式公寓已经沦为菜市场了,各种杂音让侦探先生无法补觉,现在离上班时间还剩四十分钟。
此刻,长耳猫也从猫舍里爬了出来,以一种奇特的姿势伸着懒腰。
“喵呜。”
小家伙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客房,用玻璃瞳来回张望。
在看到乔伊还在赖床后,直接窜进被窝,将脑袋埋进他怀里,不断乱拱,仿佛在催促侦探先生起床。
“喵。”
乔伊懒得管它,直到长耳猫用长满倒刺的小舌头,来回舔舐下颌。
幸好,侦探先生没有起床气,不然肯定会拔出那柄挂在床头的转轮枪,请小家伙看焰火表演。
“你待在家里,可以随时睡觉,但我还要辛苦工作,甚至不知道下次睡觉是在什么时候。”
此时此刻,约瑟夫还在跟卖菜老太太闲谈,乔伊怀疑两人之间存在不可告人的关系,不然也不可能聊到现在。
从菜价到灾害补贴款,再到小区供暖问题,或许接下来就该谈到婚姻问题了?
“喵……呜……”
这只长耳猫不知发什么疯,在乔伊胸口上不断乱蹬,倒也算不上疼,反而有些舒服。
“行吧,你赢了。”
三流侦探掀开被子,捏住小家伙的后颈皮,它又一次腾空而起,四只小短腿无处安放,看上去可怜极了。
也许是那可怜兮兮的惨样,激起乔伊心中的保护欲,所以侦探先生将它放回地面。
“饿了么?”
他当然知道长耳猫不会说话,只是出于习惯,随口问了一句。
话音刚落,叫声响起。
小猫翘起尾巴,围着乔伊胡乱转圈,时不时抬起脑袋,盯着他看。
“等一下,让我把衣服穿好。”
说完,乔伊拨开那两条搭在裤腿上的猫爪,顾不上换鞋,径直朝楼下走去。
这套公寓共两层,一楼有客厅、盥洗室、厨房,以及一间不足十五平米的餐厅。
乔伊对房屋构造比较熟悉,跟他在卡尔顿小镇的老宅一样,同样是开放式格局,厨房、客厅、餐厅,三者之间并未隔断,估计是约瑟夫先生懒得去装修。
虽然不清楚内务部的薪资标准,但从官员的日常习惯来看,工资绝对高得离谱,否则这家伙也抽不起高档烟丝。
长耳猫跟在乔伊身后,见他走进厨房,瞬间变得乖巧安静起来,蹲坐在猫舍前,时而舔舐肉垫,时而望向厨房。
侦探先生打了个哈欠,拉开橱柜,角落积了一些灰尘,但也没什么异味传出,他随手取出一罐鱼干罐头,便收敛目光,转身走回客厅。
“喵呜……喵呜……”
小家伙眨着明亮的玻璃瞳,脑袋微微晃动,视线始终不肯从乔伊的手上挪开。
侦探先生撕开金属盖,将鱼干罐头放到长耳猫面前,临走时还趁机揉了揉小猫的后颈。
出于习惯,约瑟夫提前在盥洗室,放置了一套未开封的洗漱用具。
乔伊换上皮靴后,径直走入盥洗室,从挂绳上取下棉毛巾,搭在肩膀上,又用牙缸接了一杯自来水。
连牙粉也是一次性用具,不得不说,约瑟夫先生考虑得很周到。
他将精盐与药粉的混合物,倒进嘴里,药草香令乔伊的精神为之一振,可他依旧想睡觉。
哗啦……
凉水驱散了最后一丝睡意,侦探先生身体前倾,对着镜子观察自己,灰蓝色的瞳孔旁,出现一缕缕血丝,但没有出现眼窝深陷的状况。
“希望早点结案……”
在心中默默感慨了一句,乔伊挂上毛巾,走出盥洗室,直奔客房。
他想看看约瑟夫先生,现在是八点四十五分,这家伙依然没有回来,恐怕还在跟老太太闲谈。
“炭烤馕饼,5阿斯一块……”
“蜂蜜牛奶!上好的桂花蜂蜜,搭配刚从郊外牧场拉来的新鲜牛奶……”
清爽的空气灌入卧室,各种香气随风飘来,乔伊斜靠在窗台上,俯瞰街景。
好吧,没有老太太。
那位卖菜的女士,看上去大约四十岁,模样称不上惊艳,但比较耐看,皮肤还算白皙。
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窥视,约瑟夫先生下意识地抬头,与侦探先生对视。
“抱歉,我该去雇佣马车了,不然肯定会迟到。”他看了眼手表,压低声音说道:“等过段时间清闲下来,找个地方聊聊?”
可惜,周围环境嘈杂,这句话侦探先生只听了个大概。
几个小时前,不是说发誓要从一而终吗?
怎么又撩上了?
一念至此,侦探先生终于忍不住笑了,又是一个无法忍受寂寞的男人。
或许,真是天性如此?
没人能回答他。
因为知道了时间,约瑟夫不再磨蹭,他买了一盒鲜鸡蛋,顾不上给钱,又冲到卖牛奶的小贩面前,打了一壶蜂蜜牛奶。
而之前跟内务部官员闲谈的女士,离开菜摊,走到街边,替约瑟夫先生雇佣马车。
五分钟后,老家伙拎着一堆东西,回到了公寓,长耳猫喵了一声以示欢迎,然后继续埋头享用小鱼干。
“日安,长官。”
乔伊放下手中的旧报纸,故作严肃的打了声招呼,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来不及了,赶紧喝两口牛奶,煎蛋马上就好!”
说着,约瑟夫放下手中的铁壶,冲进厨房,准备煎几个鸡蛋。
“算了吧,没必要这样,随便对付两口就行。”
略微开了个玩笑,乔伊站起身,提起铁壶往杯子里倒牛奶。
鲜牛奶确实是刚出锅时最好喝,尤其是在加了蜂蜜之后,些许腥味被完全压住,根本尝不出怪味。
“没事,雇佣的马车停在街道口,只要能在十分钟之内解决早餐,就不会迟到。”
既然上司都这么说了,侦探先生也不再多言,专心逗弄起长耳猫。
“喵呜。”
小家伙砸着嘴,眼睛不断偷瞄牛奶壶,见乔伊蹲了下来,便用脑袋拱了拱他的手掌,似乎在表达什么。
“约瑟夫先生,猫能喝牛奶吗?”
侦探先生转头看向厨房位置,又一次暴露了自己缺乏生活常识的短板。
“可以。”
正忙于煎鸡蛋的内务部官员,只是简短的回应了一句。
真的能行吗?
他记得前世曾听人说过,宠物猫不能喝牛奶,只能偶尔喂些羊奶。
“喵。”
长耳猫见客人蹲在原地发呆,便探出一只小爪子,用肉垫拍打他的掌心,似乎在说:没事,我是异界猫。
于是,乔伊将剩下半杯牛奶全部倒进了食盘。
跟吃鱼干一样,长耳猫时不时地抬起脑袋,俏皮的小尾巴来回摆动。
“别逗猫了,赶紧来吃饭。”
约瑟夫先生手里端着一盘煎蛋,神色焦急,尤其是在看到挂钟上显示的时间后,恨不得忽略个人形象,边走边吃。
八点五十五分,两人终于坐上了餐桌,此刻离迟到还剩三十五分钟,如果路上不出现交通拥堵现象,应该能卡点进入办公大楼。
乔伊往装煎蛋的餐盘里撒了些盐末,便开始享用起简易早餐,因为并不感觉饥饿,他很快就结束了“战斗”。
“走吧,应该来得及。”
随便对付了几口,约瑟夫先生也起身准备离开,眼睛不由自主地往挂钟上看,生怕耽误时间。
见状,乔伊调侃道:“花费半个小时的时间,买了一盒不要钱的鲜鸡蛋。”
老家伙板着张脸,抓起一把钥匙,故作严肃的催促道:“赶紧出来,别耽误时间。”
九点整,公寓里只剩下一只吃饱喝足的长耳猫,它伸了个懒腰,钻回猫舍继续补充睡眠。
“什么味道?真难闻!”
不知道上一位乘客吃了什么东西,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怪味,侦探先生实在受不了,只能将格子窗打开。
“天晓得,反正有股鱼腥味,或许是刚被鱼贩租用过吧。”
约瑟夫先生略作思考,给出了一个最符合常理的答案。
毕竟,这辆马车停靠在临时菜场附近,除了这种可能,他确实想不出其他理由了。
哒哒哒哒……
离开拥挤的住宅区,马车进入中央大道,车速逐渐加快。
“抓捕计划成功了吗?”
“嗯,那家报社的员工没有一个人逃脱,全被行动组的同事,请进了办公大楼。”
怪味散去后,两人谈起了正事。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
侦探先生点点头,询问起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拷问、搜家,既然找到了一条新线索,肯定要深挖下去,绝不能让军方率先破案!”
由于情绪太过激动,约瑟夫先生不断挥舞手臂,就像在一场演讲会上,发表重要讲话。
话说的没错,好不容易才发现新突破口,不用吊死在“安迪·史密斯”这条线上了,再怎么激动也不为过。
其实,对侦探先生来说,史密斯先生才是最有价值的任务目标,通过真理之眼回溯时光,可以直接看到过去的景象。
可是该如何像约瑟夫先生证明呢?总不能说凭感觉吧。
像以前遇到的普通案件,三流侦探随便写个案情分析,就能够顺利结案,从雇主手中拿到赏金。
而这个案子不一样,牵扯到各大实权部门,一旦不小心暴露出自身的秘密,很可能会被关押起来。
因此,乔伊只能循规蹈矩,听从约瑟夫先生的指挥。
见他陷入长时间的沉默,内务部官员皱眉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现在正处在紧要关头,约瑟夫先生不想失去侦探先生的帮助。
况且,案情能有所突破,全靠那份报纸,若不是乔伊抢先一步送到办公室,恐怕又要被其他部门占到先机了。
“没事,命案现场保留下来了吗?”
回过神后,三流侦探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抬头看向约瑟夫先生。
“嗯,但负责封锁现场的是巴伦克总警署,恐怕很难进去。”
闻言,官员联想到了曾在提尔堡发生的命案,侦探先生依靠“神乎其技”的侧写术,成功锁定了凶手。
然而,不到最后一步,所谓的联合行动只能落实到纸面上,无法真正展开。因为蛋糕就那么大,谁都想独吞,亦或者多分一块。
“问题不大,先去看看那些报社职工吧。”
……
确实没有出现任何意外,成功引起了轰动,一种名为恐慌的疫病,在民众之中肆意蔓延。
巴伦克总警署就像闻到腥味的猫,在收到消息后,立刻派出了行动小组,前去查封报社。
然而,面对空荡荡的编辑室,奥尼尔治安官大失所望,他不知该如何平息心中的怒火。
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十几名员工像是集体蒸发了一样,即便派人四处走访,仍旧一无所获。
没有目击者、没有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