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世人的目光还要可怕的，实际上是你自己那颗在意世人目光的心。

霍轻舟接到助理发来的调查报告时正在进行一场重要的商务宴请，他撇了一眼屏幕上的信息，饶有兴致的跟身旁的人继续推杯换盏，但明显的提高了谈话效率，压缩了聊天时间。等吃完饭，宾主皆欢，送走招标主事人，站在车旁点开资料读了起来，这一次的材料明细比之前丰富了不少。他有些微醺，但还是逐字逐句的细细看完，修长的手指点在屏幕上，隔着光显得有些病态的苍白。

“今晚回来吗？”

陈书芯的消息发来的时候他正好摸出了第三支烟给自己点上，原本端正的领带被他拉扯开来歪斜的挂在脖子上，打发了要替他开车的司机，给宋羽生打了电话让他过来接自己。

“加班，你先睡。”

那边没有再回复，两人长久以来的默契在此刻得以显现。他心间被千头万绪包裹着没有心思再回复，夜色正浓极目望去全是那些点点的车灯，又觉扎眼，心底渐起风声。

宋羽生接到他电话的时候正跟着小老板饮酒作乐，霍轻舟的来电显然打断了众人一夜浪荡的美好计划，他心里清楚霍轻舟不喜欢这些东西，但这颗他唯一可以倚傍的大树也不能得罪，只能咂咂嘴满心不悦的跟众人告辞。在去接霍轻舟的路上他给徐佩打了个电话，让她找个安静的地方，等下他会带着霍轻舟一起过去找她，那边的人笑声尖锐，吹捧得他一阵舒坦。

“哟，霍大少爷怎么今天想起哥们儿来了”

宋羽生摇下了车窗，那人见着他将手里还冒着星红光点的烟丢到了地上，也没理他的调侃径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去哪？”

“都行，你安排。”

宋羽生拿出手机看了看，给司机报了个地址。

同一时间，罗瑾曦正在家里跟坚果那个小东西抢玩具的的她接到了顾羡的电话。

“你母上大人查岗的电话来得比我想象中慢了不少啊，罗总可是新闻出来第二天就来跟我探底了，真能沉得住气。”

“她先前问过我了，我没回，估计周围没人抓得住了才往你身上想办法，总不能直接了当跟苏霖对上吧。”

罗瑾曦将通话设置成公放，手脚并用的逗着坚果，那小东西也是个脾气执拗的，非要拿到她手上的布偶玩具才肯罢休似的，没了往日的慵懒娇憨，上蹿下跳的模样逗得她发笑。

她的声音中带着不以为然的情绪，早就不是当初一根筋的少女了，罗父凌厉果决，罗太手段了得，谁也不遑多让，罗太与丈夫之间的强势对决从商场到家里，每一次都将她立在中间，左右为难，好在她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也能将三人的关系处理得不那么难堪。

“她倒是说了句话我觉得挺在理的”

“洗耳恭听”

“她说，你惯是个贪新鲜的性子，这个苏霖也不会例外。”

“她倒是很清楚我遗传了他们两个所有的有点，比如狂妄的自负，偏执的控制欲和喜新厌旧的天性。不然早带着我去做亲子鉴定了。”

罗瑾曦调侃自己这句话听上去很熟悉，是沈嘉跟她分手的时候对她说的话，她没有忘记，甚至从心底认同了自己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人。即使后来沈嘉一而再的跟她道歉说是情急之下的气话也于事无补，因为她知道有时候气话中也有真心的部分，被奇怪的父母拉扯得没有自己的形状，只能照着他们的模样生长，就算，她也从心底厌恶这样的自己。

“罗太说，齐盛集团的小公子其实还蛮不错的，让我劝劝你，玩归玩，选还是要认真选的。”

“齐肃白？我去，这老太太为了拉拢我爸的对家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圈内人都知道他好男色，什么眼光这是。。。。”

“难为你精明如此的母上也有如此疏忽的时候”

“不是她疏忽，是选择视而不见，毕竟她的人生里面认真又正确的选择就是权柄利益而已。”

在熟知规则的情况下能将手中的权利发挥到极致，将自己变成规则，这就是她的父亲和母亲。即使她再怎么努力也摆脱不了的生活。

“等我忙完了手上的事儿过去探班啊，毕竟我热恋的男友还在你手中，我可不放心把他交给你保护。”

罗瑾曦将布偶丢给坚果，任它自己玩着。小东西圆茸茸的后脑勺对着它，格外乖巧。

“好啊，把坚果一起带过来就更好了。”

苏霖刚巧端着杯子走到顾羡身边，正巧听到电话那头罗瑾曦那边说的这句话，顺嘴就接了下去。

顾羡挂了电话，眼里带着些不真切的笑意瞧着眼前这个眉眼精致得过分的男人，没有问他是从哪一句开始听到的。

其实顾羡在通话之前还确定了房间里没人才开的公放，偏巧苏霖今晚没有戏一直安静的在房间里看剧本，将她们的对话全数听了去。

莫名的有些酸楚的意味，大概是罗瑾曦带给他的感觉反差有些大，此刻听完了这些话竟然彻底的对这个看似谁都不放在眼中不可一世的小姑娘心生同情，世人都艳羡的地方必有难以承载的黑，没有人例外。

夜风更盛，吹打着窗棂，随之而来的暴雨铺天盖地而来，罗瑾曦起身走到窗边，费了些力气才顶着暴风骤雨关上了凉台的门窗，却被这场雨浇了个通透。

霍轻舟听着徐佩和宋羽生一唱一和的样子，觉得有些烦躁，他知道两人心中的想法，挖空心思就是想让顾羡和她身边的人吃些苦头。宋羽生是为了他那个躺在特护病房的弟弟秦楚，徐佩则是为了先前的刁难想要找个由头给自己撒气。

霍轻舟懒得听他们喋喋不休的撕缠，借着酒劲连脑子一阵嗡嗡作响。

“要做什么你们随意，但不能伤着她的人，那就不是你们能承受得起的后果了，就算是我也保不住你们。”

他松动的态度让宋羽生很意外，从前顾羡就是霍轻舟的底线，说什么也不能动，如今竟有了妥协的意思，到底是铁石心肠的生意人，权利资本上的狭路相逢终归是淡化了往日情谊。霍轻舟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只觉得听到徐佩桩桩件件里提及的陆青泽让他有些愤怒，联想到此前助理发来的照片，又仰头灌了一杯酒。

为了得到食物，恐惧饥饿的人在争夺中吃坏自己的胃；为了得到爱，缺爱的人在渴求中毁掉了自己身上所有可爱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