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吕楠清站在夜色大门连呼吸都有些紊乱。深夜里有调笑声有酒气有音乐,才是夜色,在白天这就是个空壳,是死气沉沉的废城。
她怎会不知道狐狸究竟要做些什么。上次狐狸请楠清去坐坐的时候,她才十三岁,想逃出夜色被抓了回来。
那是个散着檀香的屋子,那夜月色正好,逆着月光也能见他硬朗的轮廓,但屋里太暗她看不清他的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楠清觉得面前的男人有些慌乱。他冰冷的手捏住楠清的下巴细细端详,良久,他的嗓音有些戏谑:“你猜我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说不怕是假的,楠清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因畏惧而颤抖着。
狐狸拿出把精致的匕首,抽开来,刀刃在泛着冷光:“我在想,要不要,杀了你。”
“但是大人交代过......”屋里另一个男人开了口,却被狐狸转头看了一眼缄默了下去。楠清害怕得喘不上气,甚至觉得有些头晕,她似乎看见狐狸的眼里有一丝蓝色的光,这个男人大概是从地狱来的魔鬼,才会叫人这么害怕。
狐狸轻柔地拿起楠清的手腕,刀刃划开细嫩柔软的肌肤,冒出温热的鲜血。楠清闭上眼,觉得自己恐怕是要死在这里,小南......再也见不到小南了。
狐狸的唇凑近那冒着鲜血的伤口,伸出舌头去舔舐。他小声说着:“是了。”
狐狸强迫楠清看着自己,问:“你怕我么?”
楠清的唇齿都在打颤,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个字:“怕。”
是的,她怕。如果小南从来没有出现过,那么此刻她是生是死都无所谓。可小南……她怕,怕活不到找到小南的那个时候。
狐狸笑得很是猖狂,五官几乎快扭曲在一起般叫人恶心。
“啧。烛龙是对的。”狐狸背过身去,“放点血,再客气一下吧,老规矩不打脸,生意还要做。教她好好待客。”
“好好”二字他刻意咬得很重。仅这一句话,楠清断了四根肋骨。但还好,活着就好。
快十年了……每次回想起那个夜晚都还会打个寒战。
开门的是王姐,吐一口烟草味道:“来了啊?”
王姐引着楠清一路无言走到一扇门前,檀香味只是站在门口就能闻见,上一次来,是被拖来的。这次或许也算是体面了些。
“你自己进去,燕子摊上你这种姐妹,也是作了孽。”王姐睥睨着楠清,一转身踏着高跟鞋走远去。
王姐在这里这么多年,也还是不敢开这扇门。
楠清握住门把手,这金属的把手冷到皮肤都发痛。打开门来,却没见狐狸,只有被绑在椅子上浑身是血的燕子,胳膊上可以算皮开肉绽,血从她的两腿之间流下一些已经凝固起来。
“燕子......”楠清许是这辈子第一次见这么多血,失了魂般,“燕子......”
“小楠清,我们又见面了。”一贯低沉的嗓音,这股熟悉感让楠清打了个冷战。
楠清站起,下了誓死的决心,再怎样也不能牵连上燕子。她强迫自己去看那个被人叫做狐狸的男人,那夜没看清他,今天便好好看看人间的恶魔究竟长什么模样。
她对上他的眼神,一股凉意顺着脊骨爬到后颈,他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五官倒是生得精致,那双桃花眼,好像在哪儿见过……到底是,在哪儿呢。
他绕过楠清,弯腰看着燕子,食指沾上滑落至燕子下巴的血滴,放入嘴里。只见他眉头紧蹙着“啧”了一声。
“你要干嘛?”楠清看见昏死过去的燕子恼了起来,“账是我让燕子造的假,是我交不出这么多钱,又不想交出瑶瑶。该受罚的是我。”
狐狸没听到似的走到楠清背后,把头埋在楠清颈项间,他的手死死环住楠清,将她定住,像条巨蟒正要享用一顿美餐。他嘴唇微微张开,粉嫩的舌尖缓慢伸出,仿佛吐着信子的毒蛇。
“你没听见我说的吗?”许是被狐狸目中无人的态度惹恼,楠清竟将声音提高。
“宝贝,让你走出这夜色,都是我一时兴起的决定,甚至连让你活下去,也是我忽然想看一场戏。”狐狸的嘴唇在楠清耳垂后游走,“你要逞这个英雄,救个跟你毫不相干的女孩,那就撑到底啊,拿不出钱来,就该知道后果。你也是聪明,拉上燕子给你陪葬。”
楠清的颈项间一阵刺痛,狐狸已然开始吮吸那颈项间鲜红的血液。不一阵,狐狸贪婪地咂咂嘴:“还是这个味道好。”
楠清不敢轻举妄动,只觉得滚烫的液体顺着脖颈流到锁骨,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没有越来越软。
她瘫软在地上似是呓语一般叫出了那个名字:“周寻……”身边的那个男人身体一瞬间僵直,他看着她满脸困惑和震惊,不等他开口问她。
门那边响起了一个声音,一个熟悉让人觉得安心的声音:“海姬,他回来了。”
狐狸的声音高了起来:“混账东西!你在他身边怎么也不知道提前告诉我!”一向镇定自若,诡计多端的狐狸竟也开始慌张。
海姬是狐狸的真名么,听起来真像个女人的名字。
狐狸顺了顺气,朝地上的楠清笑笑道:“这次终于有人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