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大半光线,房间里尽是阴郁的灰色,楠清躺在床上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生来第一次不知道醒来了要做些什么,不必白日里做兼职,晚上陪睡,瑶瑶一早上了学,剩下吕阿姨在家把自己当做瘟神般恨不得撵出去。
“还是梦里好,梦里还有帅哥陪着说话。”楠清不知不觉说出了声,毕竟是在自己房间,什么想法都能说。
“那你跟我说说,帅哥跟你说了什么啊......”
“帅哥跟我说......”等等,谁在说话!
一扭头过去,果不其然,拖着脑袋满脸坏笑,不是他还是谁。
虽然心里估摸到了,但还是被吓得叫了一声。
“吼什么啊?”吕阿姨在门外不耐烦道。
“没......”吕楠清瞪着眼前这人,“房间里进耗子了!”
狐狸眉心微微一蹙,似是对这个答案很是不满。
“进个耗子有什么好叫的,你以为你多金贵哦?那天那个顾青来了一次就没声了,我还以为你要当个凤凰了,没想到还是个麻雀的命。一天在家赖着,吃我的用我的......”吕阿姨在门外收拾得叮铃咣啷,每一声都能听出对吕楠清的不满。
提谁不好提顾青,楠清悄悄瞥一眼狐狸,见他眯着眼睡觉没什么反应,便放心了许多。
她狠掐一把狐狸的胳膊:“你在我床上干嘛?你怎么进来的?”
狐狸吃痛地摸摸胳膊:“在你床上睡觉呗,还能干嘛?我想进的地方哪儿进不了?”
楠清的肚子不识时宜地叫了起来,她抬手捂住眼睛,怎么在这个人面前就一点面子都没有呢?
“有些小孩儿饿了也不说。”狐狸拿开楠清的手,“我刚刚还看那个阿姨做饭呢。”
楠清推一把狐狸:“她压根就没做我的。”
狐狸伸个懒腰坐了起来:“那我让她做你的。”说完便开了门,楠清根本来不及阻止,心里把这个疯男人来来回回骂了千万遍。
一开门正巧跟吕阿姨撞上,还没等吕阿姨开口,狐狸到先开了口,他满面堆笑:“阿姨好啊!”
吕阿姨看看狐狸又看看楠清:“你是......”眼前这男人熟悉得紧,好像在哪儿见过......很多年前,在夜色......
吕阿姨还没想得起,狐狸便笑得更无害道:“我是狐狸啊,我想我们应该见过的。”
狐狸二字一出,吕阿姨差点站不稳:“是楠清又惹您生气了吗?我们和她也没什么关系了啊,您要带她走就带她走吧......”
“......”狐狸拿手指抹抹鼻子轻声道,“怎么这个也这么怕我,海姬披着我的皮到底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
吕阿姨险些要哭出来,狐狸的手放在她肩膀上:“阿姨,就是我和楠清吧,都饿了,家里有吃的没?”
“家里......我......我出去给您买回来。”吕阿姨声线抖得快要听不清她在讲些什么,惹得楠清有些想笑。
楠清拉过狐狸的手:“我不饿,我们还是出去吧。”
他看一眼楠清,又看一眼吕阿姨,冲吕阿姨说:“那我们就先走啦阿姨,我是真不想叫阿姨,这么好看年轻,当妹妹都行。”
被狐狸这么一夸,吕阿姨像撞了鬼一样吓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刚走出门狐狸便捂住楠清的眼睛:“带你吃个好东西。”
再一睁眼,眼前是川流不息的人群,但都穿着古代的装束,街上挑担子的大叔吆喝着:“红豆酥,红豆酥。”
“什么情况?”吕楠清转过去看狐狸。他却已经着一身红装玉带缠腰,再看自己也着了一身青衫,垂挂髻上一根素簪。
狐狸叫住那卖红豆酥的大叔买下两块,塞一块在楠清嘴里。
千层脆酥在齿间,绵醇的红豆沙香甜可口,确实是个好东西。
狐狸盯着楠清目不转睛:“还喜欢吗?”
还来不及说话,狐狸又扯着吕楠清在一个小摊坐下。
“大娘,两碗馄饨!”
大娘看着狐狸笑吟吟道:“又是公子,大娘多给你乘点。”
吕楠清实在是忍不住,压低声音问狐狸:“这是哪儿?”
“大概一千年前?”狐狸看着吕楠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活了太长,记不清楚了。”
“一千年前?!”吕楠清忍不住叫出来,又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却发现根本没人在意自己。
“馄饨来了!”大娘端两碗满满当当的馄饨,香气四溢。
狐狸自顾自地喝了口汤,慢慢悠悠道:“不过是幻象。”
“幻象?”楠清咬一口馄饨,肉汁在口里爆开,她咕囔道:“这么真实你跟我说是幻象?”
狐狸看一眼楠清,她筷子里夹的便成了一颗石块。楠清瞪着眼睛:“我刚刚吃的是石头?”
“不是哦。”狐狸说,“你什么也没吃,就像做梦一样,只是我造的幻境有更强的感知。”
说话间,一个小女孩坐在了狐狸身边,说:“寻哥哥,沐枫想吃馄饨。”
楠清虚着眼睛想更用力地看清楚这个七八岁的女孩,这个,长得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孩。
“这也是幻境?”她指着那个女孩说,但那个女孩像完全看不到楠清一样闹着狐狸:“沐枫还想要一串糖葫芦。”
狐狸的眉眼间尽是温柔:“好,待会儿寻哥哥给你买。”
“我问你呢!”吕楠清狠掐一把狐狸。
狐狸吃痛地叫出来:“啧,你怎么这么凶了?我的幻境我当然想怎么造就怎么造了。”
那小女孩忽然转过头来看着楠清,眼神交汇之间电光火石,这一眼便是千千万万年,沐枫,白,周寻,红装,九尾狐的故事,跑过楠清的脑子,但楠清一个词也抓不住,她越是努力想记起,脑子越是钻心的疼,一个趔趄遍向地上倒去。
狐狸没料到楠清见到沐枫会有如此大的反应,挥挥衣袖间眼前已经是那间大宅子。
“海姬!海姬!”他抱着楠清着急地叫
着,好像怀里的人稍纵即逝。他已然失去过她千千万万遍,却还是承不了这,下一遍。
吕楠清朦朦胧胧睁开眼,手抚上眼前这人的脸颊,嗯,很滑呢。
接下来的这句话,击溃了狐狸千年来的所有,她笑着,眼里却分明是泪珠流转。
“寻,你终究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