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盲村
“司机,到五台山。”吕楠清刚出机场就拦到一辆出租。
司机一脸茫然:“什么五台山?我没听过啊,妹妹你要不手机导航一下,我跟着走。”吕楠清眨眨眼睛,心想怎么什么路都不知道就来机场接人,她打开导航把大概位置拿给司机看,却见司机一脸为难:“妹子啊,我听你口音不像本地人,你是来稻市玩儿的吗?这儿是稻市的一个区县了,那边没什么人了都,要不你换个地儿玩?我给你推荐推荐。”
“我不是来玩儿的,是来找人的,你开车吧。”吕楠清卸下背包抱在手上。
司机无奈发动了车,但仍旧碎碎念着:“妹子你可别被骗了啊,现在网恋风险大,黄良区是真的天荒地远的,我看你长得水灵又跟我闺女差不多大才跟你说这个,你要去那个什么山还是黄良区最偏僻的一块儿地方了,现在晚上十一点多,等到了可能就凌晨三四点了。”
“没事的。”楠清揉了揉太阳穴,脑子一阵疼痛,她拿出一只笔在手心上写下,五台山顶,救狐狸的字样,又在手机备忘录里将这几个词再重复了一边。
她越来越有些记不清了,甚至记不清狐狸怎么了,为什么要救他。她其实也害怕,只觉得此行凶多吉少,或许要命丧于此,但她不能再等了。
狐狸寻了她千年,这次,就让她去找他吧。
司机还在念叨着:“妹子啊,不是我不愿意载你,你一个外乡人到这儿来是吧,但我也确实去不了五台山那儿,到时候进了服务区下了高速,你就在那儿下,你看行吗?我给你停在哪个酒店或者宾馆前面。”
“好,辛苦师傅了。”吕楠清揉揉眼睛,思绪有些沉重了,眼前的风景都变成重影,没多一会儿就昏睡了去。
在梦里她看见了自己,白。她正在周府的梧桐树下荡秋千,无忧无虑的轻盈。吕楠清走到白的面前,秋千上的女孩儿笑容灿烂,看见和自己长得一样的楠清也不惊讶,她笑吟吟地说:“阿清,要不要跟我一起呀,很结实的。”她让出一块位置来看着吕楠清。
吕楠清皱着眉看她,这竟然不像是个梦了,她甚至能闻到白身上淡淡的香气,她小心翼翼地坐到白的身边,秋千的质感在手部肌肤的碰触下很是真实。白轻轻蹬了一下地,秋千便摇晃起来,好像要飞到天上。“秋千好玩吧?”白身上的素衣纱飘到楠清的眼前,“也不知道狐狸怎么想的,居然把秋千拆了,还差点把梧桐也给砍了。”
“为什么?”吕楠清问。
白张开双手迎接着风,丝毫不怕摔下去:“因为他想我了呀,看见秋千就老是想到我,看到梧桐也老是想起我,他就是这样别扭。”
“那那个时候你在哪儿去了?”吕楠清皱起眉头。
白依旧笑若三月春风暖:“那个时候呀,我跳进轮回了。我想想,那已经是我的第二世了,他还是没来找我。我的执念太深,即便是第二世了,也总是知道自己是在等人的,等一个叫周寻的人来寻我。”
“阿清,你受了不少苦吧?到了这一世你怎么都不会笑了。”
吕楠清苦笑一下:“你那时候都跳入轮回了,怎么知道狐狸在做些什么呢?”
身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她像幽居空谷的南方佳人:“我怎么会不知道呢?神莲知晓天下事啊,阿清,我住在你们心里,我是你们的本质,千年过去我仍旧没变,我仍旧爱着周寻,只是你们从来不知道本质的存在,你是第一个靠近五台山的‘我’,所以才能看见现在的我,这样说,是不是都要把你给绕进去了?”
白拉着吕楠清,轻轻一跃便坐到了那梧桐树上:“你不明白也没有关系,你只要记得,永远相信自己,永远爱着周寻,那只傻不拉几自作聪明的九尾狐。你看,太阳快升起来了。”
你看,太阳快升起来了。远方是初生的旭阳,带着暖热的温度,
“阿清,万事小心,你该醒了。”
......
吕楠清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到了黄良区的收费站,奇怪的是收费站连个人影都没有,司机停在一边抽烟,见吕楠清醒了过来说:“妹子啊,这儿没人收费,我车都开不过去,这儿甚至都没车开进来,你也不可能一个人走高速吧,要不然我再送你回去?我费用就收你一半就好。”
她有些记不住自己为什么要来黄良区了,下意识地看看手心,上面的字迹却早已被汗渍晕花,隐隐约约只能看见“救”什么人好像。她几乎快要点头答应司机的请求,就在这时有根收费站杆忽然自己抬起,看得司机烟快烧到手指都不自知,接着其余的收费站杆都齐刷刷地抬了起来。
像是地狱入口的恶魔在朝外边的人招手:“下来吧。”像是对吕楠清的另类召唤,她忽然觉得好像确实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
“妹子这事儿太玄乎了,我真得开车回去了。”司机把烟头一灭对吕楠清说,“我还是以前听人家说这儿阴气重,现在还是头一次见,上车吧。”
吕楠清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掏出五百块钱给司机:“求您带我进去吧。”
司机摇了摇头:“这真不行。”
吕楠清把那五百现金放回包里:“我给您转一千块钱,您带我进去吧就。”
司机面露难色,想了半天说:“唉,进去吧,但说好了我只带你下高速找个有旅馆的地方,然后我就马上回。”
在这一世里吕楠清学会了有钱能使鬼推磨,都是凌晨两点还在工作的守夜人,都在为着生计奔波劳累。
算是正式进了黄良区,气温越来越冷,是阴气。又开了不多久,她甚至能够嗅到空气里腥臭潮湿的味道,仔细地听能够发现有人在车外哭泣。
“您以前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吗?”吕楠清一问出口,司机连方向盘都握不稳了:“我这辈子做人都清清白白,光明磊落,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和一个女孩儿有关。叔叔,您如果不告诉我,我不好帮您。”吕楠清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感应到这些。
司机倒吸一口凉气:“你是什么人?你是不是就是今天把我带到这儿来想杀人灭口?”
“不是。您的儿子现在在哪儿?”吕楠清像是在和他唠家常般语气平淡,但听在司机耳朵里是一阵又一阵恶寒。
司机猛踩一脚刹车,吕楠清差点撞到头,他手部血管暴起,咽了口唾沫:“你下车。再多钱我都不要了。”
“这不是钱的问题了,叔叔,您如果不告诉我,把我赶下车,您是开不回家了今晚。”吕楠清摇下窗户,一丝凉气入侵,是股发霉的臭味,她点了根烟等着司机回应。
“我儿子,在家。”司机甚至不敢直视吕楠清。
吕楠清猛吸一口,想让头脑更加清醒一些:“您儿子不该在家,对吗?他该在监狱里,或者死掉,对吗?”
司机抖得眼泪都快掉下来,没有回答。
“您说您有个女儿跟我年纪差不多大是吗?可以允许我矫正一下吗?她是如果活着的话,跟我差不多大对吗?”吕楠清吐出口白气散着烟草香。
司机哆哆嗦嗦也拿出根烟,却怎么也点不燃,楠清含着那烟凑近司机嘴上的那根,用自己点燃了他的,她好像很熟悉这样做了,可她也想不起自己究竟为什么这样熟悉,她也想不起自己曾经是做什么的。
司机吸了口烟,大概冷静了一阵,却忽然落起了眼泪来:“我对不起她,我对不起她!我老糊涂了,可我不能再失去一个儿子啊。”
“您儿子j杀了自己的妹妹是吗?你发现后非但没有把他绳之以法,甚至包容了他对吗?”吕楠清的话惊住了那司机。
“你......你......你是纯纯吗?你是我的纯纯吗?”或许因为天下间再无第二个人知晓此事,他竟然以为吕楠清被他女儿附了身,
吕楠清摇摇头:“不是的。我只是,好像感应到了些什么。她在思考是要护您周全还是要了您的命,好让您亲自跟她谈谈。”
司机抱着方向盘哭出声来:“是我的错啊,可我怎么能再失去一个孩子啊?一家人难道不该互帮互助吗?能保住一个,是一个啊。”
“可他从小就欺负这个妹妹不是吗?因为重男轻女,所以妹妹很小起就不读书了,把钱都让给哥哥挥霍,他x骚扰妹妹也不是一两天了,您也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但妹妹依旧以德报怨。没想到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吕楠清解开安全带,“我在这儿就可以下车了。”
窗外大雾弥漫根本看不清路边有没有旅店,司机阻拦道:“这儿雾太大了,不安全,你哪怕不往前面找旅馆,也先坐车上等雾散一下吧。”
楠清背上包说:“我已经到了我能歇脚的地方了,叔叔,我知道您每次遇到像我这样大的小姑娘坐你的车都会多照顾一些,也知道您每晚都愧疚得睡不着觉,所以出来跑夜班。我能帮您的就到这里了,您往回开吧。钱我刚刚已经打了。”
吕楠清在融进大雾里之前,瞥了一眼后座那个浑身血污没有头颅的女孩子,她大概是真的善良,才能迟迟不对哥哥和爸爸下狠手吧。
她走到一家小旅馆前,听见身后司机的惨叫声,那个女孩,也是真的怨吧。
她刚刚敲了敲旅馆大门,一双冰凉的手就捂住了她的眼睛,那人在他身后,好听的嗓音说着:“别睁眼。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