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这是许仙对燕赤霞的第一印象。
同样,也是燕赤霞对许仙的第一印象。
“许公子,久仰久仰。”
燕赤霞三十来岁,留着络腮胡,穿着一身脏兮兮,油腻腻的道袍,身后背着三个长条状物体,腰间还挂着酒葫芦。
“哪里哪里,燕大侠才是一表人才。”
许仙拱手作揖,这话倒是不假,这燕赤霞虽然其貌不扬,说话还带着秦地口音,但在许仙眼里,却看到一股冲天而起的霞光,的确有点本事。
而许仙在燕赤霞的眼里则是更加了不得,这是一个非常纯粹的人。
燕赤霞在许仙身上看到的,只有两个字,纯净。
一个吃五谷杂粮长大的人必定是沾满红尘,而面前的许仙,一身纯阳之气,不带半点污秽。
这样的人,燕赤霞只在书里见过,那个人名叫唐三藏。
这样的人对妖怪来说,就是一种致命的吸引。
“燕大侠,你要汉文兄来做见证,我也给你请来了,到时候若是在兰若寺见不着妖怪,你可别不认账!”宁采臣双手抱在胸前,不耐烦地说道,他可看不见什么霞光,只当燕赤霞是个江湖骗子。
“嘿嘿,那是自然,只要你别见着妖怪还认不出来!”燕赤霞对宁采臣的讥讽毫不在意,反而是一副老神再在的样子。
“且慢!”许仙打断了一下:“去之前,汉文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燕大侠见谅!”
“但说无妨。”燕赤霞对许仙的观感很好,因为这样纯净的人一般都是认死理的人,燕赤霞喜欢认死理的人。
“燕大侠既然自称捉妖人,却不知如何捉妖?”许仙先是一问。
“如何捉妖?”燕赤霞哈哈大笑:“自然是凭三尺青锋和一腔热血!”
“那这么说来,燕大侠不会法术?”许仙有些失望。
“这法术燕某倒是不会,燕某不过一介武夫,既非妖怪,也非神仙,如何学得法术?”
“照燕大侠所言,妖怪会法术?”许仙眼前一亮。
燕赤霞不明许仙用意,只是实话实说:“妖怪,厉鬼都是会些法术的,不过大多是障眼法,少数大妖才有可能会真正的法术。”
“原来如此。”许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兰若寺中可有大妖?”
燕赤霞思忖:我若是告诉他兰若寺里有个修行上千年的树妖还不把他吓得不敢去了?这可不行!
这样想着,燕赤霞嘴上的话却已经变了一变:“嗨,那兰若寺离临安城那么近,那可能有大妖,不过是几只不成气候的小妖罢了!”
“这样啊?”许仙有些失望,不过转念一想,这些小妖说不定认识什么厉害角色。
燕赤霞摸不清许仙的反应,只好道:“咱们还是先出城再说吧,不然等到宵禁可就出不去了。”
“固所愿而。”
许仙和宁采臣也表示同意,一行三人便踏着月光往兰若寺行去。
不多时就来到了兰若寺外。
这兰若寺并非如许仙料想一般是一间小破庙,而是一间三进的大宅院,中有寺庙一座,厢房数间,虽是破败,但稍微清理修缮一番即可,不知为何荒废至此,被几个小妖占为己有。
想到就要见到传说中的妖怪,许仙还是有些激动的。
三人进入兰若寺前院,只见院中长着一棵大槐树,那槐树足有五六人怀抱,树影婆娑,其上还挂着许多牌子,上面隐隐能看到些文字。
“这莫不是原先寺院里的许愿树?”宁采臣抬头看着树上的牌子,但天色太黑,他根本看不清上面的字。
许仙摇了摇头,缓步走到树下,抬起一只手放在树干上,闭上了眼睛。
“汉文兄?”宁采臣看着许仙的动作,不明所以。
燕赤霞在一旁冷眼旁观,好一会儿,才开口提醒:“二位,再拖下去天都要亮了,咱们还是快点进去吧!”
许仙收回了那只手,微微一笑,面前的槐树上,有一个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得见的光幕:
“名称:姥姥
等级:11级
HP:900
MP:500”。
想必这就是燕大侠所说的小妖了吧?许仙思索着,嘴上挂上了笑意:还好,在我处理范围之内!
“走吧。”许仙转身,既然是小妖,自己也没必要抢燕大侠的风头,等燕大侠制服了这妖怪自己再问问法术的事情就好了。
三人先是到了中间的佛殿拜了一拜,才去动手收拾出一间厢房住下。
时间很快就到了下半夜,宁采臣困得不行,开口问道:“我说燕大侠,丑时都快过了,您说的妖怪还来不来啊?”
燕赤霞抱着那用布包裹的长条物体靠在柱子上假寐,听见宁采臣的话,睁开一只眼睛,笑道:“这房间里有三个大男人,阳气太重,妖怪哪敢进来?你若是想看,只管自己出去便是。”
宁采臣拂袖而起,冷笑道:“我这些年做账房四处收账,莫说是走夜路,睡在坟地里也是有的,你想吓住我?”
说着,宁采臣便推门而出。
许仙坐在一旁借油灯的光亮看书,见宁采臣出去,只是看了一眼,并未阻止,这也是二人赌约的一部分。
宁采臣推门出去,此时月上中天,万里无云,月光照的院里亮堂堂的。
宁采臣见此情景,更加不怕,向兰若寺前院走去。
行至前院,只见月光下,树影微摇,一片寂静祥和,宁采臣不仅吟道:“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可惜可惜,汉文兄未与我同出,无缘见此美景!”
话音刚落,一阵凉风吹拂,宁采臣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只听得“啪”的一声,吓得宁采臣一激灵。
定睛一看,原是槐树上一块木牌被风吹落。
“哪有什么妖怪,不过是世人自己吓自己罢了!”宁采臣摇了摇头,一边自嘲,一边走过去捡起地上的木牌,借着月光,仔细一看,那木牌一面写着:
“聂氏女小倩”。
还有两行字模糊不清,宁采臣又翻过另一面,上面是生辰八字。
“这生辰帖好生奇怪,哪有分两面刻的?”宁采臣敲了敲木牌:“这是……柳木?这哪里像生辰帖,倒是更像灵位了,不知是哪个不上心的人做的。”
“公子……”
就在这时一个清幽的女声自宁采臣身后响起,吓得宁采臣直接把手里的木牌扔了出去,一边大叫,一边手脚并用地朝大槐树爬。
“公子!”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宁采臣一手扶着大槐树,回头一看,是一个身着白裙的女子,再往下一看,那女子脚踏实地,在月光映照下还有影子,宁采臣这才放下心来,喘着粗气道:
“姑娘,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那女子见宁采臣这幅模样,不由得捂嘴一笑:“我哪里知道公子这般胆小。”
这一笑,看得宁采臣竟是痴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尘土,道:“非也非也,并非是在下胆小,实在是,在这荒郊野外,又是大半夜的,你一个如此美貌的姑娘突然出现,我怎么可能不多想?”
那女子嫣然一笑,道:“你这人好不讲道理!我在这儿住了快半个月,你突然住进来,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你一个人在这住了半个月?”宁采臣惊讶道:“你一个姑娘家为何……”
那女子眼圈一红,道:“若没个难言之隐,又有哪个清白女子会住在这里?”
“姑娘你别哭啊。”宁采臣哪里和女人打过交道,一见女子要哭,立马慌了神:“你有何难言之隐尽管对我说,在下……在下有一至交好友,名叫许汉文,乃是临安第一聪明人,他一定有办法帮你!”
“噗……”女子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忙用手帕捂住嘴巴:“你这人好生奇怪!是你要帮我,还是你朋友要帮我?好像你自己没有半点本事一样!”
宁采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下的本事同汉文兄比起来那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对了,姑娘你究竟有什么困难,我一定竭尽全力帮你。”
“小女子名叫聂小倩,乃是河东人士,因家父要往淮南路出任一县令之职举家前往,不料半途遇到一恶贼……”女子说到一半,又哽咽了起来:“那恶贼为了财物谋害了我爹娘,还想辱我清白,若非我爹拼死阻拦,只怕我也……”
“姑娘莫哭,此等恶贼,必受天谴!”宁采臣安慰道:“不知那恶贼是何模样?等天亮了我就保护姑娘去报官,定能抓住那恶贼!”
“那恶贼……”聂小倩回忆着:“他长了一脸大胡子,背三把兵器,说话有秦地口音……”
话没说完,却见宁采臣一脸惊愕:“姑娘!那恶贼可是叫燕赤霞?”
聂小倩奇道:“你怎么知道?”
宁采臣大惊,叫道:“不好!汉文兄还和他待在一起!”
说着,头也不回地朝后院厢房跑去,只余聂小倩一脸戏谑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