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太子殿下，国师大人回来了。”

重重纱幔遮挡下，太子伴读徐天舒没法看清楚那躺在床上人的真容，只听见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道：“快，传。”

的的确确是太子殿下的声音。

徐天舒对于太子突然病重一直都心存怀疑。

作为太子伴读，徐天舒可以说是最了解太子的人之一，作为太子的心腹，徐天舒清楚得很，就在太子生病的前一天还偷偷在东宫与人蹴鞠，又巢饮到深夜，可以说是天快亮才睡下的。

怎么可能于深夜被噩梦惊醒？

原先徐天舒还以为是太子贪玩，称病在东宫饮酒蹴鞠，结果太医御医都来看过了，却无一不称太子得了重病，这就让徐天舒百思不得其解了。

加之太子得病后就避不见人，就连他们这些心腹狗腿也没有机会一见太子真容，这就更令徐天舒怀疑其中另有猫腻了。

若非纱幔那头的的确确是太子殿下的声音，徐天舒都快要怀疑太子已经被人偷偷替换了。

出了太子寝宫，燕赤霞就候在殿外。

徐天舒快步上前，道：“国师大人，太子殿下有请。”

燕赤霞行礼道：“有劳。”就打算向寝宫内走去。

徐天舒赶忙拦住他：“燕大人留步，下官尚有一事，想请燕大人帮忙。”

燕赤霞皱眉看向徐天舒，道：“徐大人，有什么事比太子殿下的病情更重要？”

“下官要说的正是太子殿下的病情。”徐天舒凑上前压低声音道：“太子殿下的病实在蹊跷，国师大人带人前往临安，又只身返回，只怕会被有心人利用，到时候恐怕对国师大人不利啊！”

燕赤霞冷笑，他虽然来京城已经三年，但对这些官场上的条条道道实在看不上眼，若非师门要求，他早就挂印而去了。

作为一个先天大成的武者，他的寿命基本上在五百年上下，只怕大宋没了他都还活着，想用这些官场上的东西威胁他，那可真是可笑，他巴不得被贬斥罢官。

徐天舒也是出生豪门，自小接人待物，面玲珑，见燕赤霞的表情便知自己说错了话，立马补救道：

“燕大人，下官的意思是太子殿下的病如此诡异，当中必定有妖人作祟，您这回从临安求得的药有没有用是一回事，但您只身带药回京，也没个见证，如果被妖人利用，害了太子殿下不说，就连大人您也有口说不清啊？”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燕赤霞直截了当地问道，官场上的人都是拐弯抹角，说话只说三分，让人去猜言外之意，燕赤霞可不来这套。

徐天舒再次压低声音：“下官是想让国师大人献药之时，借机亲眼看看太子殿下现在究竟是什么状态。”

“你不是太子殿下的人吗？连你也见不到太子殿下？”燕赤霞奇怪地问道。

徐天舒苦笑，道：“不瞒燕大人，就在太子殿下生病的前一天，我还和太子殿下一起饮酒到天明，要说太子殿下半夜被噩梦惊醒，那我是绝对不信的。”

“可太子殿下生病后，就连我们也没有亲眼见到太子殿下，见过太子殿下的，就只有那几位御医了，可偏偏那几位都是避而不谈。所以我才想让燕大人……”

“好了，我知道了。”燕赤霞打断了他：“我会想办法接近太子殿下，不过具体是什么情况，还得看了之后再说。”

徐天舒忙后退一步，行了一个大礼：“国师今日之恩，下官莫不敢忘！”

燕赤霞没有受他这礼，避开身子就匆匆进殿献药去了。

进了太子寝宫，果然像徐天舒所说，帷幔重重，只能勉强看到里面的床上躺着一个人影。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作为国师和蜀山的代表，燕赤霞拥有见官不拜的特权，只有面见皇上时，才需要行半跪礼，因此面对太子时，他只是作揖，没有跪拜。

“是，国师，来了吗？”

是太子的声音没错，除了气若游丝，并没有什么改变。

一般的口技艺人的确能够模仿他人的声音，但想瞒过先天武者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启禀殿下，微臣已从临安为殿下求得良药，可稳固神魂，殿下只需随身携带，这惊魂之症便可轻松痊愈！”

燕赤霞试图用灵识探知太子的状态，但奇怪的是那重重帷幔似乎是什么仙家法宝，能够阻隔灵识，让燕赤霞探不到幕后人。

“那，还不，快，快呈上来。”太子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急促。

燕赤霞想了一下，道：“殿下，是药三分毒，如果不能亲眼看到殿下的症状，下官只怕，这用药不准，反倒对殿下有害。”

“这……”太子的声音一滞。

一个有些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国师大人，你口中所说的临安神医为何没有同你一同进京？而且老朽还听说，就连你带去的钦天司几位大人也没有一同回来？”

“那位神医尚有要事，脱不开身，我已让几位钦天司同僚候在临安，只要此药奏效，立马将后续的药物快马送回京城。”燕赤霞认得那老者，是太医院的提点，阎湘棠。

“哦？有何事能与当朝太子的身体康健相比？”阎湘棠责问道。

燕赤霞冷笑道：“阎大人，这世上可不止有你那一亩三分地，你这话敢到岷山，昆仑这些地方去说吗？”

阎湘棠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只化为了一声叹息，他到这个位置上也清楚这些事情，在那些传承千万年的门派眼里，皇权确实不算什么，毕竟人家可是从太古时期就存在的庞然大物。

燕赤霞这么说，看来那神医应该也是仙门中人，开出来的药应该没有问题。

“阎提点，国师说得有理，若不对症下药，那良药反倒变成毒药了，就让他看一下吧！”

太子的声音适时响起，依旧虚弱，但燕赤霞立马察觉到那声音中的气息似乎足了几分。

“是。”阎湘棠无奈，拉开一层层帷幔，让燕赤霞得以一观太子当下情形。

燕赤霞走上前，只见太子消瘦了许多，面色惨白，此刻勉强打起精神，但依旧没有体力坐起来，只能躺在床上。

燕赤霞小心翼翼地用灵识探去，太子的身体完全不像一个长期养尊处优的人，亏空到了难以置信的程度，五脏之气衰竭，生机薄弱，就算说这是一个七老十的老人的身体都不为过。

而数日前太子尚未发病时，燕赤霞曾见到太子一面，那时太子尚且算是健康，虽然有些孱弱，但也在正常范围之内，算是手无缚鸡之力。

一个人怎么可能在短短数日里把身体亏空成这样？

就好比前两天还是一个年轻小伙，转眼就变成了大爷。

而且精元消耗如此巨大，人应该直接死了才对，就像是那些被妖精吸了精元的人，无不当场暴毙。

“怎么样，国师？我这病，是那药能医的吗？”太子问道。

燕赤霞眉头紧锁，问题就在，太子虽然精元亏空，但神魂没有一点不稳的征兆，难不成是自己和许仙判断失误了？

不过手上香包里不过是寻常安神香，重点还是许仙的那道空白符纸。

燕赤霞只得道：“微臣眼拙，还请殿下先佩戴此香囊，待微臣再往临安修书一封，将殿下症状同神医细说。”

“那就麻烦国师了。”太子接过香囊，神情略显复杂，看不出悲喜。

燕赤霞只想着快点将具体情况告知许仙，便匆忙告退，没有注意到太子的神情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