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夜缓了一缓,这少年的剑意不过停留在破伤星魂者的层次,那忽冷忽热的火焰虽然非比寻常,但还不至于强大到可以秒杀妖王的程度,其中必然有诈。
解羽看着他警惕的眼神,一丝玩味的笑容逐渐浮现在嘴角之上。
铃铛再响。
钢剑划破夜色,苍白色的火焰犹如幽幽白鬼,席卷而至。
九夜扬起双手,口中吐出猫妖示威的喊叫,锋利的指甲漫上绿油油的毒雾,而后交叉一挥,斩出一道十字锋芒。
这道锋芒威力更甚,在半道中从两角处射出两道激光射在钢剑之上,如激流与火焰激烈的碰撞,将寒冰苍火蓦然熄灭。
解羽眼珠子一瞪,心中暗道不好。
那交叉的十字将钢剑轻易撕碎,解羽避无可避,惨叫一声,身体被割成四分五裂的模样。
“不对劲不对劲!”
九夜晃着脑袋,喃喃低语着,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的神色渐渐癫狂,原本实力不过也就与破伤星魂者相差不多,难道不知不觉间已经突飞猛进,无人可挡了?
不对,还有一个老头!
九夜泛着绿光的眸子四下搜寻着,周围空荡荡的荒地上只有一地碎尸,成片成片的残肢断臂。
“怎么这么多?”
“钟老头,钟老头!”
随着他的喊声,钟叔的身影缓缓从黑暗中走出,拄着他从不离身的拐杖,晃着令人烦闷的铃铛。
九夜瞅着老者,瞬间醒悟过来,骂道:“老头儿,是不是你动的手脚,你想讹老子的剔骨丹?”
“我讹你?那小和尚不是交给你了吗。”钟叔冷笑道。
“我呸。”九夜骂了一声,连忙转过头去看向棺材之内,只见棺中空空如也,原本躺在那里的小和尚早就不知去向。
“人呢?”
他朝着钟叔,怒目而视。
钟叔扬起拐杖,朝前点了点,头颅轻扬,“喏”了一声。
九夜恶狠狠的瞪了老者一眼,又朝身后看去。
小和尚咧着嘴,大眼睛眨巴眨巴的,表情甚是可爱。
九夜感觉自己快疯了,脑袋仿佛快要裂开,张开嘴便准备用妖族通灵之音呼唤隐藏在远处的同伴。
“喵……”
九夜愣在原地。
“哈哈哈哈哈。”小和尚听这一声小小的猫叫,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汪汪汪。”
小和尚一手拉扯眼皮,一手捏起脸颊,朝九夜做起了鬼脸。
“小畜生!”
九夜怒急,扬手一抓,又将小和尚的脑袋轻易抓爆,脖颈之处喷出一道血柱,溅射了前者满脸。
他怒“哼”一声,狠声说道:“不过是区区幻境而已,九爷我还没有放在眼里。”
言罢,他将手指插入胸膛,瞪大着眼珠。
九夜眼珠子旋转两圈,任由胸膛金色妖血肆流,四周地狱般的景象逐渐消散,眼前浮现出钟叔那张丑陋而又凶狠的脸庞。
钟叔伸出五指,朝着九夜原本的伤口,狠狠的按了进去。
“啊啊啊——”
九夜痛苦的喊着,他迷离的目光中瞧见半空中一柄法杖凶猛落下,正是小和尚高高跃起,挥舞着降魔杵打来。
他一只手被钟叔按在胸口,只能匆忙的举起另外一只慌乱的挡了上去,“嘭”一声响,口中大量的妖血喷在钟叔的脸上。
金色的妖血仿佛要将钟叔的脸颊腐蚀,散发出一股股恶臭,而他丝毫不为所动,瞪起眼珠,撑着拐杖,死命的按住九夜的胸口。
九夜汇聚妖力,通灵之音响起数秒,一道剑光划过,剑上燃起的苍白色火焰向他席卷而来。
解羽剑眉星目,挥剑斩向九夜咽喉之间,钢剑不敌后者身躯之硬,瞬间断为两截,少年咬紧牙关,用尽浑身之力,苍白色火焰竟在他的控制之下聚成剑身。
“死!”
解羽大喝一声,火焰之剑蓦然穿过,将九夜的头颅斩落在地,寒冰苍火不停烧灼,不多时便将后者的头颅焚烧殆尽。
“小心”
钟叔拔出已经被妖血腐蚀成透骨的手掌,另一只手挥出拐杖将力竭的解羽托住。
小和尚收起降魔杵连忙跑了过来,将解羽扶起。
他看了一眼面目全非的老者,眼神中流露出一股愧疚之色,轻声说道:“老先生……”
“不妨事。”
钟叔摇了摇头,将拐杖插入地面,将怀中的剔骨丹取了出来交给解羽。
“阿真在木屋幻境中,我已让她沉睡过去,你将剔骨丹拿去,回木屋唤醒她,然后找一处安全的地方,让她服下。”
钟叔深深的看了解羽一眼,转过身去,又缓缓摇起了拐杖上的铃铛。
通灵之音虽然短暂,却还是传了出去,解羽知晓老者此举还是准备牺牲自己,按原先的计划执行下去。
解羽紧抿嘴唇,在小和尚的搀扶下站稳了身子,看着眼前已经有些风烛残年的背影,抱拳鞠了一躬。
“走。”
解羽瞥了一眼小和尚,沉声说道。
“走?妖族人马上就来了,我们两个走吗?那,那个老先生怎么办?”小和尚瞪大了眼珠问道。
“少废话,先走。”
解羽一把抓过小和尚的手,紧握的力道让后者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小和尚咬了咬牙,还是决定相信眼前这个少年,他双手合十朝老者的背影做了一个佛礼,口中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之后,连忙蹲下身子将解羽背起,随着后者指的方向奔走而去。
钟叔感受到声音逐渐微弱,头颅轻动却没有转过身去,他咳了两声,搀着拐杖缓缓坐了下来,这时的他似乎才像一个真正年到暮年的老者。
“我这一生……也算做了一件好事吧。”
他昂起头,缓缓闭上双眼,又忽然睁开。
钟叔拔下拐杖上的铃铛,苍老的手颤颤巍巍的晃荡着。
叮当,叮当……
夜色中渐渐泛起白雾,白雾身后两道人影相拥着对他微笑着。
他看到穆川和他的妻子幸福的依偎着,不远处跑来一道靓丽女孩的身影,那是一直叫着他阿翁的女孩。
他看到草原上鹿族子民牧牛放羊的一片祥和,自己和族长饮着族中特有的美酒,谈笑风生。
蓦然,疾风吹散白雾。
一道黑影如惊鸿过隙,掠过黑夜朝他而来。
钟叔淡淡一笑,又摇起了铃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