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夙旻的眼神不知飘到了何方,她继续缓缓说着:“之后的小倓,仿佛一夜之间的转变,突然沉默寡言,偶尔表现得神情令我心颤发抖。”
“7岁以后的家长会,他从没让我或者前夫去过,而因为他优异的成绩,学校的老师也并不介意小倓的特殊情况......说到学习,我为什么一点都没有关注过他,他从小到大的学习成绩名列前茅......”
“但我完全不知道他究竟付出了多少,在学校交友如何,有没有受到欺负......唯一一次是小倓初一那年,老师打电话过来,说小倓把一个骂他父母的男孩的鼻梁打断了,当时我前夫找人把事情解决了,等他回家后我竟然质问责骂他为什么要动手......”
“等小倓再大一些,每当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他总喜欢乱扔东西,而我和前夫总会训斥他,却又会被他的目光吓到......那种眼神是那么的憎恶,令人恐惧。”
“随着小倓长大,他的压迫力更强了,有时候连前夫都镇不住他,任由他发火,而发火的原因,多在于我和前夫吵架的时候,说起来,家里因为小倓摔了不下五十万的东西......”
云亦氿嘴巴张成“O”型。
“当我真的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时,已经太迟了。高中之前小倓还会回家,那时候他偶尔会出现在我面前,我只觉得那很正常,但当他大学离家之后,过年才回来一次,其余的时间,空旷的房子里只有我和保姆。”
“那个时候,我才真的发现,小倓才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但已经无法挽回了......随着小倓不在家,我和前夫的关系更加恶劣,我明知道他已经对我没有了感情,但是我想让小倓拥有一个还算完整的家,一直没有离婚。”
“而我当时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要不是为了小倓,我早就和你离婚了’......现在想来,那不过是我还在挣扎的一厢情愿罢了,前夫巴不得我赶紧离婚。”
“再到小倓出国留学,两年没有回家,那时候我真的很绝望,不敢联系儿子,又十分思念,好不容易见一面却连‘欢迎回家’都说不出口,只会躲闪他的目光。”
怀夙旻嗤笑着自己摇摇头,说:“或许,我现在对小倓的感情中,更多是惧怕。”
“小倓寄宿的法国人家是一个意大利家庭,他们的家庭十分和睦,家人之间的关系紧密,而那家的儿子也成为了小倓的好友,卡洛,也就是小倓的好友,他偷偷告诉我小倓十分喜欢他们一大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刻——”
“只有他们一大家在一起的时候,小倓才会露出笑容......我从那时开始学习做菜,奈何我手笨,一直做不出像模像样的菜品......”
“我的后悔和醒悟才刚刚开始,但是已经彻底迟了!迟了......”
怀夙旻绞着满是新刀伤的手指,闷声哭泣着。
“阿姨。”云亦氿开口道:“想要成为一名母亲是永远都不会迟的,只要您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就要努力去争取——南门倓很依赖‘家’的味道,而我相信,现在您已经可以做出‘家’的味道了。”
“谢谢你安慰我......”怀夙旻擦了擦眼泪,“但是小倓性格很硬,他不会这么容易接纳害了他那么多年的母亲的。”
云亦氿抿抿嘴,她依然坚持说:“滴水穿石,就算是一颗冰块样的心,也总有被捂化的那一天,阿姨,您要坚持下去,现在只有你和南门倓二人是亲人了,这份联系是没有那么容易断裂的。”
窗外突然刮起了风,云亦氿起身将半开的窗户关好。
还未转头回来,身后突然响起了什么东西磕到硬物上的声响。
云亦氿回头看过去,发现怀夙旻激动地站起身来,茶几移了一小段距离,大概是她的膝盖磕到了茶几上。
而南门倓站在电视旁——只是站在那里。
云亦氿眉间一紧,她想起自己昨晚似乎忘了锁门。
“小倓!——......”
南门倓看着怀夙旻,眉眼中并不是云亦氿第一次遇到他时的那股冷漠冰冷,如果她没看错,此时已经变得有了少许柔情。
“你都听到了?”
云亦氿走上前问。
“嗯。”
南门倓的目光向下移动,看到怀夙旻条件反射性捂住的双手,那上面的小刀口和烫伤的痕迹还是很明显的。
发觉到自己应该给母子二人一些空间,云亦氿借过南门倓,浅浅笑着说:“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南门倓一把拉住云亦氿的手腕,偏头看向她:“你不用。”
“但是这不太礼貌。”
“我说不用。”南门倓又重复了一遍。
接着他看向怀夙旻,问:“南门禾家留给你的那套别墅呢?”
见自己走不了了,云亦氿只好走到怀夙旻身旁,拉她坐回沙发,自己充当个透明人啃着草莓。
怀夙旻不安地抬头,却又不敢直视南门倓的目光。
“被吕宛玥要走了......她另外给我准备了一套郊区的房子——”
南门倓拿过椅子坐在云亦氿和怀夙旻的面前,哼笑着:“那么好的一个房产就被抢走了,还让你住在那个只有五十平米的平房里?”
没想到南门倓什么都知道,怀夙旻顿时哑口无言,低着脑袋。
见怀夙旻不在说话,南门倓揉了揉太阳穴,他的头又开始疼了,另一个“他”在强烈地挣扎着。
“我现在有自己的工作,不用你担心,房子的问题我会给你解决。”
“不!......小倓,我不是为了房子的问题来找你的!”怀夙旻拿过她的保温盒,急切地说:“这是我亲手做的芙蓉鸡片和冰烧三层肉,还有煲的鸡汤!汤可能还热乎,但是菜的口味可能因为时间太长变差了......”
云亦氿惊讶地看向怀夙旻,这可都是做工十分复杂的菜。
南门倓蹙眉,看着怀夙旻怀中的保温盒,并没有说话,也没有接受的意思——但也没有拒绝的意思。
“南门倓,阿姨特意做的,收下吧。”云亦氿仰头说。
“啧!”南门倓突然瞪了她一眼。
“——是你让我呆在这里的,还不给我好眼色看——你也看到了阿姨手上的伤,心里的感情自己比谁都清楚,你为什么不能跨过与母亲间的峡谷,尝试接受呢?”
“你又懂什么?”南门倓冷眼问。
云亦氿腾地起身,与南门倓对峙着。
“我是一个外人,只从描述中知道了你家的表面情况,是,每个人的家庭都是不一样的,但亲人间的联系永远都是一样的!你既然让我坐在这里,难道不就是为了让我在关键的时候拉你一把吗?!”
说罢云亦氿摆了摆手平息了一下心情,“对不起......我激动了,这倒地还是你们家的事情,我并没有资格插手,我作为一个外人,只是觉得阿姨已经开始学会尽一名母亲的责任了,你愿不愿意给她一次机会是你自己的想法。”
说完想说的话,云亦氿错过南门倓,准备离开。
“你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