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出来,吴悠南将装有碎屑的袋子塞进垃圾桶。他故作潇洒地张开双臂,等待她跳入怀中。曾经自诩最了解他的白采薇怔住了,她想不明白,这个亲爱的人此刻最真实的想法。吴悠南见状,他走上前去,将她抱住旋转起来。
“南,你没——没事吧?”白采薇眉头紧皱。
“亲爱的,你真美!”吴悠南深情地说道。
“什么?”她似乎没有听清楚。
“咱们回家吧”,吴悠南微笑着说道。
白采薇直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最亲密的人,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哦”了一声习惯性地挽着他的手。
半个小时后,两个坐上回家的动车。自打上了车,两个人再也没有任何交流,吴悠南托着下巴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白采薇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陷入自己的沉思中。
检验报告没有了,孩子也没有了,现在,他的脑袋里一半装着绝望,一半装着那句关于爱情和孩子的忠告,动车随着地势起伏,那句忠告像是戏水的蛟龙,一会功夫便将那一半绝望搅乱。蛟龙四处翻腾,掀起的巨浪向四周碾压开来,在巨浪的颠覆下,吴悠南向往的简单、平静的小日子彻底一去不复返了。
飞驰的动车像是把他带入时光隧道,他的思绪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高中时代。
课堂上,语文老师让同学们用一句诗词表达一下自己的志向,其他同学有的说“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有的说“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西南北风”。轮到他的时候,他说了一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老师不解,让他解释原因,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向往的正是陶渊明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同学们都嘲笑他没有志向,他倒不以为然,他解释道,生活应该是自己的,而不是非得过给谁看的。也正是那一次与众不同的言说,他遇到了白采薇,从那以后,两个人便开始了“闲云野鹤”般的生活。
嗡——嗡——
裤袋里震动的手机将他从回忆中抽离出来,他知道,这是他为父母设置的专属铃声,他假装若无其事地起身向卫生间方向走去。
“妈——”
“怎么样?”
吴悠南沉默了。
“不要说没有给你机会,回来后,三天之内把离婚证领了,你爸爸心脏病犯了,你不会想把你爸爸气死吧?”
吴悠南将音量提高说道,“妈——火车上太乱,听不清楚,咱回家再说吧。”
“乱?我怎么听着不乱!反正我告诉你了,有她没我,你自己选吧!还有,老吴家不能绝了后!”
没有等吴悠南回答电话便挂断了。
哎——吴悠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真的害怕了,他不明白父母为什么要如此步步紧逼呢?生活不应该是自己的吗?
正当他疑惑不解地时候电话又打来了,吴悠南迟疑了一下,他还是按下了接听键,他知道,如果不接的话,白采薇的手机就该响了,这些事情,他一直瞒着她,他不想让她和自己一同坠入苦海。
“你挺好了,今天是周三,下周一之前把证领了!”
“妈!”
“记住,下周一之前,就这!”说完,电话又挂断了。
吴悠南绝望地靠在车厢上,仰着头任由近在咫尺的光线刺痛着眼睛。
“爱你一万……”铃声突然响起,白采薇打来的,吴悠挂断了电话,几秒钟后,电话又打来,他又挂断……他烦躁地埋怨道,“哎,一点独处的机会也不给自己吗?”
他将手机调为静音塞进裤兜,继续瞪着眼睛接受着灯光的抚慰。
许久,他缓过神来,向座位走去。
刚走几步,他便发现自己的座位上多了一个男人。他也没有往别处想,以为是没有座位临时歇脚的乘客。走进一看才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他强压制住怒火站在不远处看着这边的表演。
“姐姐,就加一个微信吧,好不好?”一个发型酷似雷震子的青年央求道。
“我都结婚了,加你微信干嘛!”白采薇一只手推着向自己挤压过来的青年人。
雷震子又将白采薇打量一番后说道“姐姐,你可不要骗我,姐姐这火辣的身材,哪里像是结过婚的。”
“我结婚十几年了,我丈夫去卫生间了,他一会就来。”白采薇着急地说道。
“别扯了,从上车我就注意到你了,就刚才那个男的?你们半句话也没有说过呢,你不是打过电话了,他怎么还不回来呢?”雷震子笑嘻嘻地说。
“你再这样,我就喊人了!”白采薇怒斥道。
“别,姐姐,你把电话号码给我,这样总行吧,一会我哥来车站接我,咱们顺路将姐姐送回家。”
吴悠南浑身肌肉抖动起来,他一步跨到雷震子面前将他提了起来。
啪——啪——
不由分说,两记耳光已经甩在“雷震子”的脸上。
半晌功夫,雷震子才缓过神来,他骂道,“你他妈的,谁!”
“你不是要电话号码呢,我的给你行不行?”吴悠南恶狠狠地问道。
“你他妈的给我,我就要!”雷震子不服地叫嚣着。
整个车厢的人都站了起来,等着看这边上演的一出好戏。
白采薇拉着吴悠南的胳膊劝慰道,“算了,咱们出门……”
“姐姐,你说嘛,你电话号码是什么呀?”男子仍不肯罢休,歪着头撒娇式地央求道。吴悠南又抡起胳膊甩过去两个耳光。男子的嘴角顿时淌出血来。
“雷震子”再也不敢嘴硬,在白采薇的劝说下,吴悠南将他放在地上。谁知没多大功夫,“雷震子”叫来了两个人赶了过来。
“就是他,咱们几个一起上!”雷震子叫嚣道。
吴悠南不紧不慢地将罩在外边的长袖衬衫扔到座位上。一个紧身的白色T恤紧紧地箍在身体上,倒三角轮廓呈现在众人面前。手臂上的肌肉一块块突起,像是纠缠在一起的钢棍,腹肌六块,曲线分明。
“雷震子”见状,也不敢再声张,在身后兄弟的拉扯下渐渐地消失在车厢的尽头。
二人重新坐下,白采薇委屈地藏在他的怀里低声啜泣。
“你怎么不接电话啊!”
“哎——”吴悠南长叹一声,他掏出手机刚调好铃声,电话便想起来。
吴悠南皱着眉迟迟不接听,白采薇仰着头问道:“谁的?”
“单位的。”
“接吧,咱们出来好几天了,万一有什么事情呢。”
吴悠南轻轻拭去白采薇眼角的泪珠赶在最后一后一声提示音结束前接通了电话。
“哎呀,我的哥哥啊,你怎么才接电话啊,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