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悠南的车走走停停,电话声起起落落。车窗落下,骄纵的冷风灌入,吴悠南踩足油门,任它肆虐地玩弄自己的头发,任它抽打着冰凉脸庞。
车窗外,繁华落尽,树影绰绰。
吴悠南目视前方,愤怒传递给右脚,右脚传递给油门,油门传递给车轮……车轮在崎岖的乡村道上跳跃起来,整个车子也躁动起来,吴悠南随着车辆颠簸,整个身体在车内上蹿下跳,左摇右晃。
对吴悠南来,这一切刚刚好。
车辆在一个土坡上停下,吴悠南推开车门,一条腿迈下来,腿一软,整个身体向前倾倒,吴悠南放弃了自救,整个身体砸在土地上。身体和大地融合在一起,他的嘴,他的鼻子,他的眼睛,他的嗅觉,他的听觉完全融入泥土的世界。此时此刻,他的身边只有泥土,他感到自己在往下陷,他感到自己在随着泥土旋转……
许久,他爬起来,靠在车轮上。
上,夜空暗淡,星光稀疏。干涸的河道伸向远方,在密林深处消失再也不见踪影。清冷的月光漫无目的洒在河道上,吴悠南看着,看着,眼前浮现出阵阵黑烟。
一对爱人,在月光下,在凉风中,焚烧了积攒了十几年的单据,熊熊火焰逐渐冷却,最终化为乌樱一阵风吹过,记忆也随着这阵风消失在无尽的黑夜里。
吴悠南看着,想着,想着,看着。河道里突然水波粼粼,河水向前蔓延,渐渐覆盖了河底,也覆盖了记忆。
风肆意地吹,吹干了眼角的泪水,眼睛变得清晰起来,他的眼前,河道依然干涸。
“呵呵他妈的,万事皆空”吴悠南抓了一把土撒向河道。
呼啦啦
夜半时分,露珠潜入夜色,打湿万物。吴悠南感到一阵湿漉漉的,他抹了一把脸,扶着车子站起来。
啊
他冲着月亮大喊一声,整个身体被唤醒,高悬的月亮也为止颤抖,爱情,烦恼,忧愁被这一声呼喊击碎,带走。等回音散去,他看了一眼手表,屏幕上全部变为零,吴悠南呵呵笑了笑,零,嗯,一切从零开始吧!
家中,客厅内灯火通明。吴胜利在保姆的劝下睡去了,吴跃和坐在沙发上待命,甘甜哄着女儿睡着后又回到客厅。丁怡文站在窗户旁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区大门动静,吴跃和心中虽有愤恨,但仍旧不敢挑明,他将报纸卷成桶,使劲地在茶几上摔了几下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你发什么神经!”丁怡文瞪了他一眼。
吴跃和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他回了一声:“都是你逼的,要是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
丁怡文愤怒地冲了过来,吴跃和身体蜷缩成一团,一只手高高举起,试图挡着丁怡文的攻击,丁怡文的手在碰撞前停下了,她叹了一口气,重新回到阳台。
甘甜吓了一跳,她赶紧将头深深低下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丁怡文自知理亏,她的心何尝没有受到折磨呢,她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此时,谁也不知道她的内心有多么慌乱,儿子,你赶紧接电话啊,儿子,你赶紧回来吧……丁怡文默默地祈祷着,一遍又一遍。
突然,丁怡文走过来,“甜甜,要不你给南南打个电话?”
“什么?我”甘甜有些吃惊,她有自知之明,父母的电话都不接,何况她的电话了,甘甜为难地看着丁怡文。
“哎,也是,也是,他不会接的……”没有等甘甜反应过来,丁怡文自己已经下了结论。
甘甜也担心着吴悠南,只是她不敢打电话,也不对自己的号召力抱有多大希望。时针已经指到了一,甘甜的心也慌了起来,她鼓足勇气给吴悠南发了个信息。
悠南,什么时候回来?家人都担心你,请回电。
甘甜。
到底是速回电还是请回电,甘甜思索再三,最终她还是选择了请回电,对她来,这个请字不仅仅是礼貌,更是无奈是疏远。虽然,她不愿接受这个现实,但是她只能这样做。
吴悠南收到信息的时候,他正准备给母亲回电话,拨出键还未按下,短信进来,吴悠南看了看,他迅速回了个信息:
在外应酬,马上回家,你们先睡吧,告诉爸妈不要担心。
短信发出后,吴悠南靠在车座上,眼睛紧紧盯着这个号码,对他来,这个号码再熟悉不过了,虽然没有备注姓名,但是他知道这是甘甜的手机号码,结婚前,甘甜就是用这个号码给自己打电话……
手机屏幕暗下来的那一刻,吴悠南顺着屏幕钻入了另一个世界。那是一个七夕夜晚,正在和白采薇过二人世界的吴悠南被丁怡文的电话叫了回来。吴悠南以为家里出事了,火急火燎地往回赶,等来到楼下他才知道,甘甜向他求婚了。甘甜站在玫瑰花摆成的心形图案里,周围的人围了一层又一层,吴悠南从人群中挤了过去,等吴悠南出现在甘甜面前时,甘甜单膝跪地她激动地,“悠南,娶我吧……”
“好福气啊”
“女追难,隔层纸”
……
“太跌份了”
……
一时间,众纷纭。
甘甜虔诚地跪在地上,等待着吴悠南的答案。哪个男人能抵挡住这样的诱惑?也就是在那一刻,吴悠南心动了,他不是圣人,他真的被她的真情打动了……
造物弄人啊,谁能想到二十年后他们又阴差阳错地走到一起,吴悠南感叹道。
家里,甘甜接到回信,她兴奋地跳了起来,“妈,妈妈,你看,悠南给我回信了”
“什么?回回什么信儿了。”吴跃和也凑了过来。
丁怡文看了看,故作冷静地望了吴跃和一眼:“甜甜,你给他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我”
尝到甜头的甘甜大脑也兴奋起来,她变得勇敢,没经过思索,电话便拨了出去。
电话接通了,吴悠南的声音传来。
“甜甜,还没有睡啊?”吴悠南的声音稳而又磁性。
甘甜捂着话筒,兴奋地看着丁怡文的眼睛,眼里充满了骄傲,她声:“你看,他叫我甜甜,他叫我甜甜……”
丁怡文看着甘甜的表情,心里有些复杂。
“你什么时候回来?”
“快到家了,你们先睡吧。”
完,吴悠南挂断电话。甘甜搂着丁怡文的脖子念叨着“南南,南南好像……”
丁怡文推着甘甜进了卧室:“修成正果了啊,你啊偷着乐吧。”
一场虚惊,丁怡文挑衅似的望了沙发上的丈夫一眼,“怎么样,你的儿子没事吧!”
卧室内,甘甜像是得了奖状的孩子一样趴在床上手舞足蹈。而此时,面对儿子的变化,丁怡文心里又有些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