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中午，大安回到了长安家。明月不在，保姆也不在，只有刘康在家。他把姑姑迎进门，就给爸爸打电话告诉他大安回来的消息。大安把带回来的东西放进厨房，问刘康怎么会一个人在家，大人呢？

“自从你不见了以后，只要爸爸不在家，我都是一个人在家。”

“为什么？你还这么小，怎么能一个人在家呢？”

“你走了之后，爸爸和妈妈大吵了一架。妈妈就走了，再也没回来。爸爸把那个保姆也辞退了，说她心术不正，会教坏我的。

“爸爸常常不在家。你一个人怎么生活？”

“没事。我自己一个人已经习惯了。我自己愿意看书就看书，愿意看电视就看电视，想出去玩就出去玩。到了吃饭的时候就到外面的餐馆吃饭，想吃什么就要什么。很自在的。”

“那不成没人管的野孩子了！你妈妈也放心？”

“她有什么不放心的。她在的时候除了唠叨什么也不会做。吃饭还是到外面吃，还挑三拣四的。”

“那是她工作忙的缘故。你不要怪她。都中午了，姑姑给你做饭吃。”

“我们还是去饭馆吃吧。家里好像没有什么东西。”

“外面的饭菜不如自己做的卫生。我看看家里有什么。姑姑给你烙油饼，炒土豆丝，再炒个鸡蛋，煮小米粥。怎么样？”

“好啊！这些爸爸也会做。可他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

大安忙活起来。刘康在一旁观战，问：“姑姑，我爸爸说他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会做饭，会洗衣服。不是用洗衣机，是用手洗。还会种地呢！真的吗？”

“你觉得爸爸是在吹牛。对吧？”

刘康笑了笑，说：“我不信。”

“是真的。那时候我们自己种地，自己养活自己了。”

“为什么？”

“因为我们的爸爸妈妈都不在了。”

刘康沉默了。又问：“我爸爸有这么小吗？”

“那时候你爸爸只有五岁。”

刘康又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一直不明白：姐姐就是姐姐，怎么会是妈妈呢？现在我明白爸爸为什么说姐姐就是妈妈了。”

“姐姐就是姐姐，不是妈妈。别听你爸爸胡说。我们从小相依为命，对彼此来说都很重要罢了。”

“哎呀，我差一点儿忘了！爸爸嘱咐我给你晒晒被子，收拾一下房间的！”刘康飞快地跑去晒被子。嘴里嘟囔着：“要是在姥姥家就好了。我在电话上安了个录音设备，会把电话里说的话录下来。大人快回家的时候我就再听一遍，看看有没有任务没有完成。以免忘记了挨批。现在爸爸让我干的事太多了，总是忘。”

“那你在电话旁边放个小本和笔，记下来。”大安说，“你爸爸该给你请个保姆，照顾你的生活。你还是个小孩子，能做什么！”

“爸爸说我必须学会独立生活，不能当小少爷。”

大安在厨房里忙。刘康也不闲着，擦桌子，扫地，拖地板，样样很在行。

饭菜端上来，刘康大口大口吃得很香，说：“爸爸就会吹牛！他做的饭菜比姑姑做的差远了！”

“以后你放假了，就到姑姑家去。姑姑给你做好吃的。”

刘康点头答应着，伸筷子去夹油饼。放在嘴边吹吹，就往嘴里送。

两个人吃着饭，说说笑笑的。一点儿生疏感都没有。

吃完饭，收拾碗筷后，两个人坐到沙发上看电视。刘康忽然问：“姑姑，这些天你到底干什么去了？我爸爸都急疯了！警察叔叔都来调查呢！你看：报纸上登着你的寻人启事；这里还有印刷的寻人启事。我发动同学们到大街上贴寻人启事，还请他们吃火锅呢！爸爸急得满嘴都是水泡！”

“对不起！让你们操心了！”

“你去哪里了？你想去找小虎弟弟吗？爸爸说的。”

“你小虎弟弟没有了。哪里也找不到了！姑姑很伤心，想出去静一静。姑姑到一个旅游区旅游了，在山里住了几天。就要开学了，姑姑就回来了。”

“姑姑，你不要太伤心。有爸爸在，有我在呢！”

“嗯，姑姑懂。康康，你不是要学会生活自理吗？姑姑来教你洗衣服吧。”

“好啊！家里一大堆脏衣服呢！”刘康爽快地答应了。

两个人就开始收拾脏衣服，开始洗衣服了。

长安回来了。十几天的功夫，他消瘦了很多。圆润的两腮不见了，颧骨凸显出来，眼窝深陷，眼睛显得更大了。他眼含着泪，盯着姐姐看了半天，没有说话。大安看到弟弟的样子，很心疼，悄声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长安撇撇嘴，说：“姐，以后可不准再这样了！”大安连忙点头答应。

“今天高兴，我带你们出去吃大餐，好好撮一顿！”长安说。刘康高兴地跳起来，高呼“万岁”。

“明月不回来吗？今天是元宵节啊！”

“越是过节，她越忙。不用等她。”

“还是给她打个电话吧！”

“我已经打过了。她正忙着开晚会呢，很忙，没时间。我们不用管她。”

长安高高兴兴地领着姐姐和儿子到餐馆大吃一顿，又到超市给姐姐买了些日用品和吃的东西。然后开车送姐姐回家。

车刚到家，闻讯而来的乡亲们就围了过来。院里院外都是人。大家嘘寒问暖，表达着对大安的牵挂。还送来了很多菜蔬、米面、鸡鱼肉蛋。在屋里堆了一大堆。谁家买的年货也没有这么多！

大安不住地对大家表示感谢。长安也非常激动，热情地和大家打招呼。大伙一个多小时后才陆续散去。

天已经黑了，长安要走了。他的工作很忙。大安把弟弟叫到一边，嘱咐他说：“你不要和明月致气。明月的生长环境和我们不一样。多站在她的角度上想一想。再说，还有刘康呢！”

“她什么时候带过孩子？孩子小的时候是他的姥姥姥爷带。她从来没有操过心。到了县里后是保姆带。她在那里也没住过几天。她只知道吃喝玩乐，附庸风雅。”

“可是，长安，她毕竟是刘康的妈妈。别让康康没有妈妈！”大安哀求。

“那就以后再说吧。”

刘康从车窗里伸出手，摇着：“姑姑，弟弟不在了，还有我呢！不上学的时候，我回来陪你；你老了，我养你。你别担心。”

听着孩子诚挚的话语，大安含泪点头。

车开出去很远了，又停下了。长安走回来，双手抓着姐姐的肩头，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姐，你记着：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共同承担。以后这样独自出走的事绝不能再发生。你发誓！”

“我发誓！你放心，姐姐再也不做这样的事了。”

“姐，你记着：没有你我没法活下去！”

“我知道。”

姐弟二人互相擦拭着脸上的泪水，深情凝视着对方。然后笑着道别。

大安开始收拾房屋，打扫院子。家里的鸡都好好的，一看就是经常有人喂的。鸡蛋都捡起来了，在西屋里放着，差不多满满一篮子了。她要淘洗的麦子也淘好晾干，装进了袋子里，放进屋里。看到西间里并排的两张床，大安想起了三娘和婆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昂起头，把眼泪憋回去。

太阳还没有落山，鞭炮声已经响成了一片。灿烂的烟花不断地在空中绽放。

大安拿出手机，拨响了电话：

“爹，我是大安。”

“闺女，一切都好吧？”

“都好。我回家了，后天就要上班了。您老人家还好吧？二叔还好吧？山木狼一家还好吧？”

“都好都好，你就别惦记了。好好工作，好好生活，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您要是有什么要我做的，就打电话告诉我。”

“我会的。爹希望你能重新成个家，别孤零零的一个人。你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呢！”

“爹，您放心。有合适的，我会找的。您在干什么呢？”

“我和山木狼在断肠崖上看月亮呢！”

“可以想象，那是一幅多么神奇的画面啊！二叔呢？”

“你二叔一定又守在妈妈的坟边陪妈妈说话呢！这是他每天都要做的事。”

“二叔是佛门中人，怎么还这么想不开呢？”

“他也算不上佛门中人。五六年左右，各种运动就开始了。庙里的书籍经卷就被烧毁了。师傅只教他认识了一些字，念一些经文而已。成年后忙着求生存，寻亲回来后更没有学习的心思了。”

“你要多劝劝他，多想想如何过好后半生。过去的就别多想了。”

“你放心，他心中的疑团已经解开了，时间会冲淡一切的。”

……

皎洁的月光，闪耀的星星，无形的电波，传递着人间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