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了，繁忙的工作开了。大安暂时忘记了伤痛。

天渐渐暖了，绿色又开始覆盖大地。夜里闲下来的大安常常在柿子树下仰望星空，思念逝去的亲人，和他们用心灵对话。或者给弟弟或山中的老人打个电话，聊一些家常琐事。日子渐渐变得平静祥和。

五一节要放三天的长假，大安想去省城一趟，去帮老人做个DNA鉴定，寻找一下他的亲人。谁知下午放了学不久，一个陌生青年男子就把刘康带来了。刘康很高兴到乡下度周末，放下书包就去爬柿子树了。大安把来人让进屋，正要冲茶倒水，被制止了。那个年轻的小伙子说他是刘县长的秘书。今天中午的时候刘县长被市纪检委的人带走了，说是隔离审查。刘县长嘱咐他帮他把刘康送到这里来。还递给大安一个包裹，里面是刘康的衣物。

大安吓坏了，赶紧问：“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他为什么被隔离审查？”

“后来听到大家议论，好像是受贿，数额还很大。您要是有关系，赶紧托关系保出来吧，定了案就麻烦了。”

“他媳妇知道吗？”

“他们年后就离婚了。您不知道吗？”

“什么？离婚了？”

“刘县长说，他回来之前让孩子跟着你上学。这是家里的钥匙。您拿好。别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也不能多说。他还说，他一定会没事的，让你放心。我们也觉得刘县长没事的。他的为人我们都很清楚。他不是贪财的人的。他妻子就很难说了。可是她是老市长的女儿。结果怎么样很难预测。我觉得您还是快找找门路吧！我走了。”来人不再多说，出门开车就走了。

大安的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一下子六神无主了。看着玩得高高兴兴的刘康，大安的心里有说不出的痛。她决定到市纪委一趟，了解一下情况，主动说明一些问题。第二天，她把刘康托付给一位同事，就赶往市里。

大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门卫。门卫打了个电话之后，一个穿制服的中年妇女把她迎进接待室里，接待了她。

大安说：“我是刘长安的姐姐。我这次来一来我想了解一下我弟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二来看看我能帮上什么忙。我相信我的弟弟不会干出伤天害理的事，相信他的清白。我会配合你们的调查，尽早把事情搞清楚。”

“谢谢您的主动和信任。有人告发刘县长指使其妻收取贿赂，数额巨大，有银行的手续为证。我们正在调查取证。”

“我弟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我们从小失去父母，在大伙的帮助下长大，苦惯了，不是贪图享受的人。而且结婚之后，家里的财政大权掌握在他媳妇手里。直到搬到县里住之后才拿回了自己的工资卡。他媳妇能花钱。不过她娘家有钱，自己也挣钱，想来也不至于吧。”

“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您问。”

“您打算在城里买房子吗？”

“从来没有过。我住在父母的老房子，离工作的地方很近。到县城买房子干什么？”

“刘县长每个月都给你送生活费吗？金额是多少？”

“我是小学老师，有工资的。不需要他给我生活费。再说，他的工资卡在他媳妇手里。他也没钱给啊！您是说他是为了给我生活费才拿别人的钱的吗？”

“你别多心。我只是例行询问。如果我们去查你的银行账户，或者到您家里去搜查，您不会介意吧？”

“你们怎么查都可以。只要能还我弟弟的清白就行。”

“您知道他们夫妻离婚的原因吗？”

“长安没有把他们离婚的事告诉我。我也是昨天才听说的。不过我知道，他们的矛盾由来已久。年前我家出了事，我在他家住了几天是他们离婚的导火索吧。明月的生活和我们的生活格格不入。她一直住在娘家，在县里住了没有几天。可以说他们已经分居几年了。我一直劝长安别离婚，为了孩子。没想到他们还是离了。”

“受贿我们已经确定是事实。现在最重要的是确定这贿赂到底是谁收取的。”

“我们虽然不富裕，但比起以往我们已经很满足了。我们也从来没有想过拿不该拿的钱。我只希望你们认真对待这件事。长安如果做了坏事，怎么处罚都不为过，可也千万别冤枉了他。他吃了那么多的苦，能走到今天不容易。”

“这个您放心。省里下了批示，要求我们务必把这件事查个一清二楚，不会冤枉他的。”

“那真太感谢你们了。”

“能冒昧地问一下，你们在省城有什么人吗？”

“什么意思？”大安惊奇地问。

“是这样，这个案子我们还没有上报，省里领导就作了批示。如此关注，我们有点儿不理解。”

“您高估我们了。我们姐弟二人从小失去父母，是从山野乡村苦苦挣扎出来的，没有任何背景。”

“真抱歉，我们多想了。”

“我们没有任何背景会影响这个案子的审查吗？”大安又担心起来。

“不会，不会，您放心。如果他是清白的，我们定会还他清白。您在家里等消息吧。”

工作人员送她出来说再见的时候，大安忽然想起了刘康说的话，就说：“我弟弟的孩子在市长家的电话上装有录音设备。是孩子为记住大人的话装的。您看那里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这个线索很重要。我们马上去查。”

大安把刘康安排在同年级的班里，正常上课。别人问起原因的时候，大安就说刘康的妈妈出国学习了，长安没有时间带孩子，所以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乡亲们都很热情，谁家做了什么好吃的都会给刘康送来一些，让他品尝。

日子表面上很平静，大安心里却没有片刻的安宁。反倒是刘康面对乡村新鲜的一切，迸发出极大的兴趣，没有一点儿不适应感。几天的时间就融入了群体之中，和小伙伴们相处的很融洽。天天都快快乐乐的。烦恼就像一抹云，一会儿来了，一会儿就走了。连大安都不由得想：做孩子真好！人要是长不大就好了！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麻烦事了！不由得想起妈妈还在的时候的欢乐时光。那时候真幸福啊！什么都有妈妈打理好了，自己什么都不用操心，只想着怎么玩更快乐；怎么跟妈妈或爷爷撒撒娇，讨要想吃的好东西，想玩的好玩具。睡梦中的她是经常笑出声的。有妈妈的孩子多幸福啊！大安想着，想着，不由得泪眼朦胧。长安大祸临头。秘书说让她托人找关系救人。可她能找谁呢？谁能帮助他们呢？自己既没有能力证明弟弟的清白，也没有能力帮他还清那根本没有收取的贿赂。长安如果真被判了刑，坐了牢，她该怎么对孩子说呢！长安的后半生该怎么过呢？大安坐在柿子树下长夜难眠。她只好找出香炉，点上香，跪在地上，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祷告：“妈妈，请你保佑长安平安归来了！我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您难道忍心看着女儿孤苦无依吗？……”

大安正在跪地祷告，忽然听到了笑声。循声望去，原来是睡梦中的刘康在笑。大安也笑了，但是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