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光太过漫长,也很煎熬,叶守成一病不起,京中关于叶岚雪受伤的各种猜测也甚嚣尘上,只不过现在无人顾及,被搭救那群孩子已经安然返回,不少大臣上门道谢,也纷纷亮了不少诚意,毕竟叶岚雪伤成这样,也是为了救他们的孩子。
萧月黎也被送回了皇宫将养,“小皇子,这天要下雨了,你要去哪儿啊”,贴身嬷嬷一进来,就看到他已经从床上爬起,穿戴好了衣裳整装待发,这些天,云国一直是黑云压城,但除了叶岚雪重伤那日,下了一场大雨,便一直这样不见阳光。
“我要去看小皇婶,嬷嬷你不要拦着我”,萧月黎很担心叶岚雪的状况,最近他也旁敲侧击的找不少太医打听过。
“哎呦,小祖宗,你可别去添乱了,叶家都乱成一锅粥了”,嬷嬷把他拉了回来,忙说道。
“怎么了?是不是小皇婶出事了”,萧月黎也紧张了起来,见贴身嬷嬷难以开口的模样,他就知道不好,转身就跑了出去,完全忽略了她在后面声嘶力竭的喊声。
“哎呦”,只顾着往外跑的萧月黎一头撞到了迎面而来的唐绾:“六皇弟,你这着急忙慌的干什么去?”
“绾姐姐你能带我出宫么?我想去看小皇婶”,萧月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拉着她祈求道。
“小皇婶?”唐绾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你是说岚雪么?”
萧月黎重重的点了点头,看着他的样子,唐绾面上也露出了为难神色,这几日她也没少去叶府看过,自然知道叶岚雪情况不妙,“月黎啊,你叶……”唐绾刚想说话,就见远处一个鬼鬼祟祟的老宫女引着一个穿着黑斗篷的人往花园假山的方向去了。
不知怎的,好奇心驱使她想跟上去看看,低头跟萧月黎说了几句,两人便蹑手蹑脚的跟了上去。
“我答应娘娘的事已经办到了,娘娘什么时候兑现诺言”,一个身着黑斗篷的人背对着假山,跟面前一个正在悠闲喂鱼的女人讲话。
“这个声音好耳熟啊……”唐绾心里想着,眼睛紧紧的盯着前方,一把鱼食被尽数抛洒,女人微笑着转身,萧月黎惊讶的长大了嘴巴,却被唐绾眼疾手快的捂了回去。
“嘘”,唐绾将手指贴在嘴唇上,摇了摇头,“着什么急,她不还没死呢嘛,若是现在给你和瑾王赐婚,我猜他会生吞活剥了你”,那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萧奕寒的母妃慧贵妃。
“她活不成,还请娘娘不要忘了答应臣女的,否则若是让三殿下知道了,伏杀叶岚雪,您也有一份的话,怕是要跟您闹不愉快了”,黑斗篷再一次出声,却是让唐绾听出了她是谁。
直到拉着萧月黎一路狂奔到宫门口,她的心都没平静下来,“月黎,刚刚看到的不要告诉任何人,也不要说听到没有?”想了想她还是蹲下来叮嘱道,这事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
“绾姐姐,我知道,可是慧娘娘她为什么……”没等他说完,唐绾就捂住了他的嘴,看来为今之计,只能把萧月黎带出宫去,不然保不齐下一秒就被杀人灭口了。
另一边,叶府中,陵光他们在房内已经几个时辰过去了,还没有消息,渐渐的,等在外面的人已经没了耐心。
“不行,我要进去看看”,北凉辰既担心叶岚雪,也担心陵光,可还不等他推门而入,门却是率先从里面打开了。
“陵光?”北凉辰诧异的看了一眼,弱弱的叫了一句,萧瑾岚率先进了屋,其他人却是迅速围了上来,“国师,我妹妹怎么样?”叶岚雨问道。
“她没事了,过一阵就能醒了”,陵光扭头看了一眼屋里,说道,可声音不高不低,多少有些无力。
“真的?多谢国师,救命之恩,叶家没齿难忘”,叶岚枫和叶岚雨齐刷刷的行了一个大礼,苏子墨和顾绝已经惊讶的长大了嘴巴,“我有点累,先去休息了”陵光问道。
叶家兄弟赶紧叫人去安排房间,可北凉辰却觉得他很不对劲:“陵光,你是不是不舒服?”
“国师,需不需要在下帮你把把脉?”虽然知道对方深不可测,可苏子墨还是自告奋勇上前道。
“不用了,你照顾好她就行了”,陵光摆了摆手,北凉辰也随着他而去,“这还是人么?”顾绝望着他们背影,喃喃说道。
叶岚雪的伤连苏子墨都无能为力,可是现在却说没事了,“他本来就不是人啊”,苏子墨轻飘飘的道。
“你也相信他是神仙?不是神棍?”顾绝还是将信将疑。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苏子墨转身进了屋,给叶岚雪把了许久的脉,萧瑾岚等人着急的守在一旁,比起他们,梧桐和玄麒就淡定多了,可神色满是哀伤。
半晌,他终于收回了手:“虽然,我不知道陵光国师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她的确活过来了”。
萧瑾岚听到这句话,激动的一屁股坐到了床边,惊喜的握着叶岚雪的手,其他人也是长长的舒了口气,叶岚枫赶紧去告诉叶守成,压抑了许久的气氛终于有所缓和。
“你们两个怎么了?”顾绝注意到了一直在后面发呆的玄麒和梧桐,按理来说,叶岚雪没事他们应该是最开心的才对,可是两人的神情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
是啊,叶岚雪没事,可喜可贺,但是这是他们另一个伙伴用命换来的,他们如何能高兴的起来了,而且只有她们两个知道,如今躺在床上的,根本不是之前的叶岚雪了,再回来的已经变了模样。
梧桐机械的摇了摇头,挤出一丝苦笑,玄麒则是一言不发,默默的走了出去,“这都怎么了啊”,顾绝挠了挠头,很是不解
“不可以,不可以,陵光不可以”,叶岚雪惊叫着坐起,屋中睡的在椅子上,桌子旁打盹的众人,也闻声醒来。
“岚雪”,“妹妹”,萧瑾岚近水楼台先得月,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
“我的天,真的活了”,顾绝努力的擦了擦眼睛,说道,惹得苏子墨又怼了他一下。
叶岚雪感受到萧瑾岚温热的呼吸,有些颤着声音问道:“瑾岚,陵光呢?”
虽然她一醒来,第一句话问的是别人,可萧瑾岚今天顾不上吃醋,忙回道:“他在厢房休息去”。
“哎,妹妹,你去哪?”叶岚雪突然掀开被子,下床连鞋都来不及穿,夺门而出,屋里的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小殿下,我已经错过了几万年,陪你的时光”,
“天上人间,可以没有一个赤颜,却不能没有你”
……
陵光的话声声入耳,叶岚雪的眼中挂着将落未落的泪,气喘吁吁的她终于一路狂奔到了厢房,可是短短的几步回廊,这一次她觉得那么的长。
被关在门外的北凉辰和玄麒两人见她赤脚跑了过来,赶紧上前来问,可她却是没听见般,死死的盯着眼前的那扇紧闭的门。
“他人呢?”叶岚雪问道。
“一直在里面,也不知道怎么了”,北凉辰有些担忧的道,他不怀疑陵光的本事,尤其是当他带着自己几乎转瞬间就从蜀国到了云国,他更加相信了陵光的身份,只是他不知道,眼下叶岚雪死而复生,那一直避而不见的陵光又怎么样了。
“陵光,开门”,叶岚雪强忍着眼泪,上去拍门,萧瑾岚一行人也呼啦啦的来到了,叶守成也爬了起来:“闺女,你大病初愈,怎么都不穿鞋就往外跑”。
叶岚雪顾不上听他的话,还在拍着门,萧瑾岚微微皱起了眉头,刚想上前阻止,那扇紧闭的房门到底打开了。
叶岚雪的手僵在空中,可其他人在看到门里之人时已经完全呆住了。
曾经风度翩翩的陵光已经消失不见,如今的他一头白发,像是瞬间老去了一般,若不是那一身红衣,怕是谁都不敢认,这是曾经大名鼎鼎的蜀国国师。
“陵光,你这是……”北凉辰上前一步,惊讶的看着他。
梧桐偷偷扭过头去抹泪,玄麒则重重的捶了一下柱子,众人见状,自觉事情可能不妙。
“还这么冒冒失失的,让我怎么放心的下”,陵光率先开口,语气异常的温柔,边说着,叶岚雪的脚上已经多了一双绣花鞋。
“你这个混蛋,谁允许你这么做了,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叶岚雪的话已经带了一点哭腔。
陵光闻言,笑了笑,这大概是在场之人唯一一次见到他的笑:“陪我去个地方吧”。
苍梧山上,有一座苍梧亭,云国百姓传言那是和天最接近的地方,自叶岚雪醒来,天也跟着放晴了。
夜幕降临,已是星辰璀璨,叶府中的一行人悄无声息的来到了这里,陵光和叶岚雪并肩而立,走在前面,萧瑾岚和其他人落后他们几步的距离。
两人的举止太过奇怪,可现在也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只得压下了心中的万千疑惑。
“小殿下,你还记得,从小到大,带着我们三个一起干了多少坏事么?今天偷了太上老君炼丹的炉子用来焖地瓜,明天扯乱了月老的红线……”陵光慢慢的回忆着往昔,字里行间都是怀念。
“你告诉我,怎么样可以救你,你不能死,你答应过我的,会一直守着我……”叶岚雪的话还没说完,陵光已经站在了亭子里,打断了她的话:“对不起,我要食言了,你的法力很快就能恢复,回去吧,回到九重天上,忘了我”。
叶岚雪闭了闭眼,眼泪再一次缓缓落下,自从来了人间,她从来没有哭过。
“他们在说什么?”顾绝看了看萧瑾岚的脸色,然后偷偷的问苏子墨。
北凉辰紧紧的攥着手,心里的不安感很强烈很强烈,“阿辰”,陵光突然转身唤道。
以前他总是开玩笑,让陵光叫他阿辰,可是从来没有得逞过,今天他听到了,但心里却是一点也不欢喜,他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什么?”
“你是我来人间第一个倾心相交的朋友,遇到你,很开心”,陵光说道,现在的他一点也看不出平时冷冷淡淡的模样。
“你才知道么”,北凉辰回道,“以后请你替我守着她,拜托了”,陵光看着他,微微一笑。
“你自己来,我不管”,陵光的话怎么听都像在交待遗言,所以他别过了头。
“我不知道,你是否是我猜测的那样,天机不可泄露,但有一点,不要伤了她,否则……”陵光对着萧瑾岚和萧奕寒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刹那间,仿佛又回到了曾经那个玩世不恭的少年。
“小殿下,后会无期了”,叶岚雪猛然回头,“陵光”,众人便见他整个人越来越透明,直到化作了满天红色的点点荧光,他用毕生的修为修复了叶岚雪的灵脉,可自己却要灰飞烟灭,“比起远远的守着你,我宁愿在你身体里永不超生……”
萧瑾岚上前扶住了瘫坐下来的叶岚雪,北凉辰却似发疯般,想要抓住那消散的荧光……
“所以,他牺牲了自己,救回了岚雪”,苏子墨慢慢的道。
梧桐也早以泣不成声,玄麒咬紧牙关,嘴唇却在微微颤抖,生离死别苦,可能没什么比这样亲眼看着朋友离去,更为痛彻心扉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