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无法确定,长宁公主的这一举动,会不会是这个契机。
整场宴会上,俞白都能感受到许多道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其中有道视线尤为明显,她知道,这道视线的主人,该是她的那位四弟了。
他二人本是旗鼓相当,偏生被她如此一搅和,他能看自己顺眼才怪!
想至此,俞白嘴边的淡笑渐深,眼底幽幽闪烁着些许戏谑,瑾瑜那孩子是她选中的,她就是偏心,如何?
不过虽是这么想,如果可以的话,俞白还是不希望见到皇子之间相互残杀的,因此,她特地趁着宴会正热闹的时候,悄然离席,去往大殿边上的一处莲花池,此地与喧闹的殿内相比,显得极为幽静。
俞白踏着不急不缓的步子来到了池水上方建造的木桥之上,两只小臂虚搭在半人高的木栏之上,看向池中莲花的眸中情绪浅淡,仿佛这浮世繁华如同过眼云烟、丝毫没有资格得到她的在意一般。
“四弟见过皇姐,皇姐可是嫌宴会太过无趣,所以才跑来这里躲躲清闲?”
在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后,俞白便猜测到了来人的身份,此刻听到他说出声,自是毫不意外。
她来此就是为了找个机会同洛瑾烽聊上一聊,自然不会像从前那般对他爱答不理。
只是虽回应了他的话,俞白却没动,她对洛瑾烽的态度向来冷淡,若是忽然亲近起来反倒显得奇怪。
“四弟来此,也是为了躲清闲?”
“我若说是,皇姐怕也不会相信,实不相瞒,我是见您离席,特地跟上来的。”
“你倒是实诚。”
没想到洛瑾烽竟是如此直白,俞白嘴角的笑意终于有了几分真诚,那清冷的好似没有烟火气息的眸子也恢复了往常的波光潋滟,配上她今日精致的妆容,当真称得上举世无双。
当然此刻无人欣赏,俞白依旧面朝池水。
“皇姐向来聪慧,我若是刻意欺瞒也无济于事。”
“你找我来,不会只是为了说这些恭维话的吧。”
看着面前这个尊贵又绝美的女子的背影,洛瑾烽将已经窜到了嘴角的话又咽了回去,润色了一番后才好好地讲出来。
“我想问一句皇姐,为何要插手我们的争斗。”
只是瞬间,二人之间原本还有些缓和的气氛便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冷漠。
好似有一堵冰墙,将二人隔挡开了一般。
...
“我以为,你会更聪明些。”
俞白一直将自己的视线放在了池水中央,那有一株被游鱼嬉戏波及到的莲花,莲花的花瓣水润柔嫩,跟着花茎的动作摇曳不已。
“为什么是二皇兄而不是我,您自小就不喜欢我,为什么?”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为什么?大概是,未能生于乱世,如今这世间需要的君王,不应手执利剑,这便是她一开始便没有考虑过洛瑾烽的原因,何况这孩子还那么小。
观洛瑾烽此人未来必将杀伐果断,可以是一位优秀的将领,却不合适成为一位和平世道的君主。
“皇姐,您真的很任性,您可知您随便做出的一件事,会改变多少事情。”
“瑾烽,你可知帝位是什么?”
“自是天下权势的极致。”
“还有呢?”
一阵风吹来,使得俞白那火红的裙摆高高扬起,久久未能落下。
“是先祖的基业,是洛氏王朝千百年的传承。”
“对,我们生为皇族,从出生起身上便是担负了天下这一重担,有民才有君,你可懂?”
终于,俞白迎着这拂面的微风缓缓转过了身,她的眸光一如平常那般温和,嘴角的淡笑更是不曾改变分毫的弧度,这张使得她看起来仁爱无比的完美面具,她从未摘下来过。
看着在记忆中便没有流露出来过别的表情的俞白,洛瑾烽嗤笑一声。
“皇姐现在是长公主,未来也还会是长公主,自然会将目光放在那天下万民之上。”
“如此,你是要继续与瑾瑜作对了?”
“隔阂已经产生,我没有退路,皇姐。”
看着面露无奈的洛瑾烽,俞白垂在身侧的双手微蜷。
“瑾烽,若是可以选择,你是喜欢在大漠之上肆意杀敌,还是一生被囚于宫墙发号施令?”
听到俞白的话后,洛瑾烽愣怔地看着她好久,可终究是没从她的脸上看到什么自己想要看到的所谓阴谋的东西,只得轻叹一声。
“保家卫国,是每个男儿心中的热血,但我生来便不可能手握军权。”
他的这位皇姐,总是叫人不忍责怪,即便明知她今日影响了他的大业,可只需看她一眼,心便悄悄的给予了她原谅。
不知为何,他有种感觉,她对他没有恶意,即便站在与他对立的阵营,她也没有半分要害他性命的心思。
“有何不可?“
“您明知...“
见到洛瑾烽不知如何说出口的为难,俞白轻笑一声。
“我觉得,你很适合大漠。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我想保的人,瑾瑜还动不了。”
“皇姐?”
洛瑾烽很是不解,俞白明明支持了洛瑾瑜,为何还愿意保他,难道不是斩草除根才对吗。
“你们都是我的弟弟,我又怎会送你一条死路。你自小聪慧,应该知道皇城表面的平和之下隐藏着什么,历经磨砺的稚|嫩便是刚强,作为一位将领,你可以披甲领兵阵前,也可以安于阵中用将如神,有的时候,强大、不一定由武力来判定。”
“...皇姐如此,父皇他知道吗?”
“我做的并没有错,知道与否,有什么关系?”
“说的也对。”
终于,洛瑾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无论是帮助洛瑾瑜一步一步成为储君也好,劝他奔赴大漠行军打仗也罢,她为他们规划的,都是最适合他们的道路,即便他们心底并不想承认。
他们不愿选,她便来帮他们选,无论接受与否、无论理解与否,她都毫不在意,能将他们看得如此清楚,手腕又如此强势而专横,真是个神奇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