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九章 花婚灭途(1 / 1)言世妩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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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胤二十九年,冬。

历记所记,昼岚长公主大婚。

驸马,白氏,右相之子。

举国之庆。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锵锵。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午后斜阳穿过窗棂照在她侧颊,显出一股活泼明亮的气息来,睫毛长长的,就像两只蝴蝶停在了眼睑上,展翅欲飞。

日光从她头顶倾泻而下,明丽如瀑布。

然而她站在灿烂炽热的阳光里,手心却有一丝冰冷的寒意,如同一把虚无的剑握在掌心,无论她松手或者握紧,都永远不会消失。

如同那一片看不见的世界,如影随形。

素和亦岚的计划,终于是要开始了么?

但真的不知道,嫁给白鸣筝究竟是开始,还是结束。

其实亦岚也不是个坏人,她也从未想过要之任何人于死地。

无非是想替她父亲,讨回一个公道而已。

她没有朋友,虽然偶尔跟阿暖拌嘴,挑拨缱云的关系,但真正的,她却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她们的朋友罢了。

“一梳梳到尾,二梳举案齐眉,三梳儿孙满地”

这次婚礼声势浩大,算是举国之庆贺了。这也毕竟是裕帝登基这么多年来,除了封娄归为后之外的一件举国之事了。

宫侍们正服侍着素和亦岚穿戴梳洗——此刻正在给她一层层地将头发盘上去,准备用簪子定住。

锦茜红妆蟒暗花缂金丝双层广绫大袖衫,边缘尽绣鸳鸯石榴图案,胸前以一颗赤金嵌红宝石领扣扣住。

澈明亮的眼睛,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白嫩的皮肤透出淡淡粉红,薄薄的双唇像玫瑰花瓣般鲜嫩欲滴,长长的头发盘起,却又剩下一丝头发增添妩媚。

一袭红色嫁衣映着她桃花般的容颜,目光流盼之间闪烁着绚丽的的光彩。

红唇皓齿,举手投足间流露出动人的娇媚。

白皙的皮肤如月光般皎洁,纤腰犹如紧束的绢带,十指好似鲜嫩的葱尖。

头戴的凤冠和身上点缀的明珠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好像十五是满街的花灯。

鞭炮一连串地炸响,三道茶喝过,火把点起,宾客里已经开始有人唱歌,催促着新人出场。

瑟儿端了金盆进来,拧了一个手巾把子,道:“公主快擦擦手,外面催呢。”

吉日一到,不再是简单的梳妆,而是一大群婢女前来,手中端着喜盘,笑盈盈的向她走来。亦岚有些恍若,但确实这份思念在今日也将成熟了,她端坐在梳妆阁前,不语,任凭脸上的笑意影影若若。

深深吸了一口气——红盖头垂下来掩住视线的最后一瞬间,通过打开的门,她看到外面的走廊深而长,宛如通向不可知的未来。

她不该多想,凤冠霞帔都已着上,各种饰物都已备好,门外有孩童们的欢闹,有下人们交错忙碌的身影,一切都有喜庆的味道。

白鸣筝骑上高头大马,英俊的脸映出笑意,胸前的红花迎风飘扬,舞动着耀眼的红色。路边行人为他带来的是一阵阵笑声和祝愿,但也有人在稀稀疏疏的议论着郡主何在!

他昂首向前,将内心的深情埋藏在心中,眼前的方向就是他走了多年的路。

一进府内,早有侍从前报,白鸣筝下了马,喜服挡不住一身朗气,风吹寒意却若他的春风含笑,迎面正堂。

她早闻马嘶鸣声,前去勘察的侍女来报更让她放了心,她还是怕素和缱云会来闹着一出。

她被搀着上了轿,一霎那,她她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的,还是错的!

隔着喜布,她看不清他的脸。

数十里的红妆,来往之人从街头到巷尾,井然有序,路旁浦撒着眷数不尽的玫瑰花瓣,寒风卷着花瓣的清香,刺得人昏天黑的,就连满城的树上都系上无数的红绸带,一直从朱雀大街延续到王府来。

路旁皆是维持秩序的禁军,涌动的人群涌的络绎不绝,比肩接踵,个个伸头探脑的去观望这个华丽的婚礼。

马队面庄重走着四象,象、脖、胸四肢拴着串串铃铛,发悦耳声响。

素和亦岚的嫁衣上绣著金灿灿振翅欲飞的凤凰,缀满珠玉的凤冠流苏若隐若显遮住她英秀的容颜。

放铳,放炮仗,大红灯笼开路,沿途一路吹吹打打,迎亲的队伍一路鞭炮齐鸣,鼓乐齐吹。

踢轿门,踏瓦片,阿婧接过沈绛递上的红绸,“吉时到,大开四方门,迎新入楼。”

外面唢呐锣鼓声音盈天,伴随着一波比一波更高的歌唱声。

“新人迈步,步生金莲,雍登大堂,富贵年长”

亦岚由瑟儿和白鸣筝搀扶着,在周围举高欢呼的言语中,进了白家大门,面对白近枫,进行跪拜之礼。

眼前是一对蟠龙飞凤的红烛,静静燃烧。

三道茶已经开始了,大家也开始喝起了酒。

她被欢呼声震得耳鸣,心里不由得惊讶于到底来了多少贺客。

只是在这个日子里,有人欢喜有人愁啊!

娄归履行了对缱云的承诺,在长公主大婚之日,放她出大理寺——

宫中的人早在很久之前就送来拜帖,说是世家权贵都会参加长公主的大婚庆典,就连梁渝使者也会参加,希望阿暖能够出面。

但是阿暖,除了在公主府弹弹琴、听听曲,就——哪儿也不想去!

“公主,长公主大婚,皇子世家都在,您......”缨宁给阿暖端来刚煮好的茶,看着她逗趣着笼中的鸟,悠闲的样子有些担心。毕竟长公主的婚事也是裕帝看中的事情,就连梁渝的人都在,她毕竟是皇族的五公主,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

“她成她的婚,我做我的事,互不相碍!”端着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忽然若有所思,“如今这般风风光光,后面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白鸣筝,毕竟喜欢的是缱云,若非逼婚,怎么会娶了她。”

阿暖知道这背后一切的事情,只是很多时候,自己都不能插手帮助任何一方。她跟白家没交情、跟素和亦岚更是有恩怨、就凭跟缱云的朋友之情,也要好好替她考虑。

白家,真的不值得!

她坐在窗前,对着庭中景色出了一回神,仅仅片刻,却听到了门外急促的脚步声。难得一刻的宁静被打破,阿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之时,便看见了几个站在门槛外惴惴不安的下人们。

虽然是一脸焦急,但知道阿暖的脾气,不敢随便开口叫嚷,只好在外面等着。

“何事?”阿暖低了眉头,问。

“公主,公主......雪衣郡主她...她......”

“闹了婚堂?”阿暖唯一担心的,其实就是缱云会忍不住自己心中的怒气,会在诸多人面前指责白鸣筝和素和亦岚,最怕的就是会闹这大婚的礼堂。

“不是,雪衣郡主她,她在大理寺。”

阿暖蹙了蹙眉头,总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

大理寺外清冷的很,缱云从高高的楼梯上缓慢的走了下来,时不时还会听见远处敲锣打鼓的声音。

想必就是长公主车马的阵势吧。

从小青梅竹马的情感,以为长大了会有情人终成眷属,以为自己会是他眉间心上的唯一的女孩儿。但终究还是抵不过势力与攀附,没有人不爱权贵,没有人不想要荣华富贵,没有会违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

至少缱云觉得,白鸣筝不会。

一步步往下踏去,敲锣打鼓的声音也渐渐变小。

这一步步走的坚定,她已经慢慢把曾经的感情吞回自己的肚子里,就像是从来都未经历过那些事一般。

是白鸣筝先负她,负了他们十几年的感情,负了这么些年来亲密相伴的记忆,负了她心底最后的一丝温存。

或许皇后说得对,她这半生,一直都在被人利用,接下来的路,何不好好为自己活着。

当初为白鸣筝付出的那些,现在想想,还真是不值啊......

她拢了拢自己的衣服,就算是出去面对别人,面对那些流言蜚语,也该体面一些。

“缱云。”

在她的重瞳之下,看见阿暖正缓缓往这边赶来的身影,毕竟这里就只有自己一个人,阿暖不用猜应该就知道是自己。

还真的是,良苦用心了!

“臣女,见过公主......五公主不去参加宴会,到这来干什么?”阴阳怪气的样子,阿暖竟第一时间没有察觉出来,可能就只是觉得她是因为白鸣筝的是而性情大变了。

“缱云,你别这样。”

素和缱云竟然自称臣女,面对阿暖竟然行礼,开始称呼她为公主,这么多年来缱云从未与她这么生分过,难道真的是打击打击太了吗?

“那我该怎样呢!大哭一场?还是大闹一场?那可是长公主的婚礼,我怎么敢呢?”缱云忽然偏过头来,看着阿暖,那眼神怪异的很,就连辞渊都看得出缱云跟平常不太一样。

辞渊在站在阿暖身侧,看到阿暖正要上前的架势,忽的伸手拉住了她。

他觉得缱云跟之前的性情完全不一样。

就算是受了打击,眼神也是不会骗人的!

“缱云,有什么不开心你可以告诉我,不要憋在心里......我们是朋友。”

朋友?

或许缱云真的信了娄归说的,阿暖只是当她作为一个随时可知宫里消息的机器罢了。

朋友什么的,真是太可笑了。

“朋友?你若真的为了我好,就不该这般默默无言。你若真的当我是朋友,裕帝赐婚他们的时候,你可曾站出来为我说过半句话?你明明知道我跟他的情感,整个墨枢城的人都知道,可是又有谁出来帮我说了句话呢?”

说到这里,缱云忽然笑了起来眼眶中微微有了泪潸,何曾有人帮过她呢?整个大胤,谁不是看着权贵说话呢?长公主比她身份尊贵那么多,又有谁会出来帮这个小小的郡主言说,得罪裕帝不说,或许还会丢了性命。就连阿暖都未出面帮她吐露一言半语的,她又还会指望谁呢?

“我跟你说过,可是你听了么!七王与右相永远不可能在同一个战线上,你跟白鸣筝要在一起,就要先让他们化干戈为玉帛。不是任何人都有义务要来帮你,不帮,难道就成了你口下贪慕权贵的人了?”

“是啊,五公主说的都对,臣女也不知该如何反驳了。”

“缱云,你不要阴阳怪气的!”

“这次扶风寨的事情,连累公主受伤,是臣女的错......只是朋友这个词,对我来说太贵重了,公主的厚爱,我受不住!”

话音刚落,缱云便离开了,她说的那句话,是真的很刺痛阿暖的心。

阿暖是真心把她当做自己的朋友,这么多年来,任何的秘密都不曾对她隐瞒,也竭力的在帮助她和白鸣筝的事情。她出了什么事情,自己也竭尽全力的帮忙,现在就换来了这样一句话?

是谁在缱云背后说了些什么吗?

真的是人心凉薄,很多东西都那么的不尽人意。

这大胤朝的天下无非就是一张罗网而已,人人都是上天手中随意嬉戏的玩物,什么皇子公主、郡主世家,权贵的称呼,无非就只有在意的人会异常在意罢了。

为什么就不能活的痛快些呢?

何必这么累?

——

空前热闹的婚宴,整整进行了大半夜,而素和亦岚也在喜房前,吹了半夜的风。

现在的的一切,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她以为的场景会是——男傧相忽然间消失,新郎官一个人踉踉跄跄地往前走。有人上来帮他换上新衣,擦干净脸,叮嘱着什么。然而他什么都听不见,只是直直地看着前面,嘿嘿的往前走,直到过来面对着自己。

低着头,静静地等待着。

白鸣筝毕竟是忘不了缱云,青梅竹马之情,不是这几天他父亲一直教育就能给抹掉的。

一个人心底最珍惜的人,永远都是要藏起来的。

所以,不是缱云来闹了喜堂,而是白鸣筝自己放弃了这一晚的春宵一刻。

果然,缱云还是忘不掉他,还是来了白家——

白鸣筝再见到她的时候,心里却想起了他们初见时候的样子——那时候的她,吐语如珠,声音又是柔和又是清脆,动听之极,细望了几眼,神态天真、娇憨顽皮、双颊晕红,年纪虽幼,却又容色清丽、气度高雅。声音稚嫩,小姑娘的柔嗔声音,撒娇之中略显高傲,大小姐的架子,却做着不该大小姐做的事情。

她脸朝花束、身形苗条,长发披于背心,用一根粉红色的丝带轻轻挽住,一袭素衣,手中的鲜花一映更是粲然生光,显然是想给那个心爱的人的。

“祝贺白公子大婚啊。”

这句话的声音有所改变了,就好像不再是她,一下子变得很陌生,就像是触碰到了伤疤的痛,变得不像她自己。

他们年少时的回忆,终归是抵不过岁月的洗礼。在这个世间,很多事情都是事与愿违的。有的人被生生所迫,而有的人却早以心灰意冷!

纵是年少风流可入画,却是自成风骨难笔拓。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心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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