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十八章 槐柳顷改(1 / 1)言世妩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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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什么人了?”

西直门外的马车停了很长时间了,白鸣筝看亦岚缓缓而来的样子,像是遇到了很不好的事情,见她捂着肚子的样子,竟有些担心身子可否安然。

亦岚被扶着上了马车,坐在软塌的垫子上,舒服了很多,毕竟刚刚被缱云的那句话给气到了。

说什么给自己孩子积阴德,这样的诅咒,还真是恶毒。

想不到现在的素和缱云真的是变了好多啊。

不过也是,人活在世,什么是不会变的呢?

人心,皆如此。

“遇到素和缱云了。”

亦岚不紧不慢的说这刚刚发生的事情,但是一提到素和缱云,白鸣筝的深情却有些悸动,那个人毕竟是他少年之时的美好回忆,现在是忘不掉的。

看着白鸣筝默然发怔,亦岚捂着肚子朝着他言说,“清珞出事,跟她有关。”

白鸣筝掀开帘子,看着西直门内一个缈落的人影,那个背影就算是再过几年,他还是会记得清楚的。

那个给了他美好童年的女孩儿,谁也没想到现在会是这样的一个结局。

何曾想过,他们两个现在,竟会是这样的处境呢?

“缱云,变了很多。”

不只是素和亦岚知道,其实熟悉缱云的人都明白一些事情。她已经不再跟阿暖走的密切了,确实很多时候都站在皇后那一方面,这样的举措,怕是连七王爷都无法左右的吧。

一个内心已经变了的人,是怎么说都改变不了的。

岁朝那晚,其实他们就已经看出来了。

现在的局势已经不如从前了,皇后总是一个人独揽大局。虽然皇储身份未定,但是唯一的两位女身公主,一个嫁为人妻、一个即将是梁渝的和亲公主。怕是天选这一世事,应该没那么容易进行了。

谁也不能说缱云错了,她只是选择了自己的阵营而已,谁都有权利自己选择,没必要一直跟着别人的意愿来。

只是她选择的,是他们的对立而已。

“跟你当初认识的她,很不一样么?”

两个人坐在马车上,竟然毫无征兆的谈起素和缱云来。白鸣筝固然是记得缱云当初是如何善良,如何随性了。只是现在,她看不清世道发展,仍然固执己见。

“你不也变了么!”

白鸣筝忽然转过头,朝着亦岚笑了笑,看着她隆起的小腹,脸色忽的愉悦。

谁不会变呢?

只是素和亦岚怀了孩子之后,忽然觉得,这个王朝,争到了权利与高位又如何呢?高处不胜寒,又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又会有多少双手等着把她拉下来、又会有多少把剑准备将她千刀万剐呢?

平常百姓人家,有何不好呢?

有自己在乎喜欢的人,做着自己喜欢而又自由的事儿,为什么不好呢?

她时常会想到,若是当初她做的那些事,会有人报复在她孩子身上,又怎么办呢?为什么就不能选择放弃一些东西,放弃那些原本不属于她的东西。

那个皇位,一开始就不属于她。

素和亦岚摸了摸小腹,看着白鸣筝,“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或许她说的话都应验了吧——没有感情,但总能创造出感情呢!

日斜西山,马车疾驰,人生,并如此吧。

今天是第六天了。

银针压制也未见管用了,泛青的血液已经冲击了银针的压制,开始往手臂上而去了。而阿暖吐血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太医们都不敢再乱用药了。

华梨苑慌慌忙忙的,皇帝一声要“太医院陪葬”的话一出,太医们就算是想要救治,也是束手无策啊。

不知道辞渊找到龙舌百芜花了没。

就剩下最后一天,若是辞渊还不回来,阿暖是真的,没救了。

第六天了,锦烈,也忍了六天了。

百霜阁多次要出面解救锦烈,都被婉娘压下来了。这个时候若是百霜阁再暴露了,阿暖有没有苏醒,怕是想救都救不了了。

“我说锦烈啊,素和清珞都已经重病垂危了,这个时候,你还在坚持什么啊。”

鞭子反反复复的在她伤口上来回机打,就算是骨头硬,也难保忍得住这样的重刑啊,更何况她还是个女人。

锦烈连嘴滣都轻颤着,痛得闭了眼睛,未曾理会南鸿岳一直逼问的这个问题。

无非是想要自己承认罪昭,在阿暖病危的时候给她下定论,让她无力反驳。

他们更希望的是,阿暖能够带着罪证死去。

“你都问了多少遍了,不累么?”

真是讽刺,一直反反复复的问题,等着她签字画押的罪昭,谁知道她这么硬气,什么刑法都用了,就是不见她开口。

“五公主一派已有定论,早说早保命。”

定论?素和清珞的定论怕是他们想要主位而胡编乱造出来的吧。现在这个时局说五公主是乱臣贼子,怕是没人能信。若非找一个身边的人生承认罪昭,他是他们怎么都扳不倒这个高高在上的五公主吧。

锦烈微微逼了双眼,头向后仰过去,未理会南鸿岳说的话。

已经一逼二问三用刑了,还未见锦烈吐露半分,南鸿岳自然是有些心急。上前抓着锦烈的头发将她的头贴在身后的架子上,恶狠狠的说:

“素和清珞已经昏迷六天了,太医说七天之内没有解药,就只能等死。怎么,你是想去陪你主子么?”

“我的命本就是她给的,去陪她又如何!”

这么烈的性子,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南鸿岳就像三伏天里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连牙关也在咯各作响

谁也没想到大理寺会有这样的犯人。什么招数都用过了,就是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预期效果,不愧跟她主子一样啊,倔强!

被锦烈一番话说得志气全无,挥了挥手道:“那你就在这等死吧!”

要不是素和清梵向裕帝请求保锦烈一命,恐怕他们早就失了耐心将她杀害了。用刑都用了六天了,还能坚持下来,还真的是头一次见到,何况还是个女人。

比起牢狱里那些鬼哭狼嚎的犯人,锦烈却是最特殊的一个了。

夜,沉得比较深。

夜的寒冷瞧瞧沁入了清梵的心脏,冰冷的让他止不住的打颤。在夜风呼呼之中,那种孤寂再一次让泪水止不住的从眼角轻轻滑落。

也许,他习惯了这种反反复复的伤感,习惯了对着夜空凝望,发呆。

他等了六天了,辞渊却还不见归来。

真的要在一此失去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么?

母亲已经没了,妹妹如今这般,却仍旧是无能为力。高高在上,权利堆积,成为皇子又如何?他还是保不住自己想要保住的人,还是亲眼见着自己的亲人死在自己面前的那种无力感。

曾经的一切,飘进了记忆的隧道里,金色黯淡了身躯,带着忧伤,还有几滴凝固的泪。

空荡荡的十二阙里,只留下素和清梵一个人。

忽有一条人影,风一样的穿行在宫内的碧波湖之上,音乐的听见金铁敲击的声音。

双方的动作都是快到了极点。

华梨苑后庭外一片狼藉,倒着十多位禁军侍卫,但他们伤势不大,多数都是入肉三分。其中有百霜阁的暗卫杀手、也有大内的精兵。很显然,双方已经交手有一会了。

辞渊回来了?

为了不惊动宫里人,素和清梵出面化解了这一场抗击。

大内高手也是尽职尽责,眼见有人擅闯华梨苑,怕以为是刺客对公主不利,也是拼死一搏。辞渊也是怕打草惊蛇,想着悄悄潜入宫内,谁知道还会有这么一层保护。

辞渊越过那些人,将怀中的百芜花交给清梵,伸出的手还带着没有痊愈的伤口,但是花的颜色仍旧没有被血迹染到。

“没有花,只有种子,不知道能不能试一试。”

清梵接过百芜花的种子,正要离开往太医院去,但被辞渊握住了双手,看着忍着身上的额伤痕,缓慢地吐出这几句话:

“一定要救她!”

在他们眼里,那个华梨苑里的女孩儿,就是他们的全部,又如何能够让自己心爱的人受半分伤害呢。

清梵走后,辞渊不顾一切的往着华梨苑内宫而去,这一次却没有人拦着他。

内宫之内,缨宁刚刚帮阿暖擦拭完身子,日渐苍白的脸,已经看不出一分气血了。见到辞渊来了,缨宁便遣散了在场的侍女,给他们腾出一点时间来。

这一次,他不是在屏风之后看她了。

榻上的女孩儿睡得很沉,就连呼吸声都很微弱,辞渊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就算是之前受伤,也未见过这么虚弱的脸色。

伸手将她颊边的青丝挽到而后,抚摸着她惨败的脸庞,她的身上很凉。原本就自小体寒,加上现在是冬至时间,现在又遇到这样的事情,更是愈发的凉了。

“你要坚持住啊,百霜阁所有人都在等你坚持呢。锦烈,还等着你去救她呢。”

他为了拿到龙舌百芜花种,不知道吃了多大的苦,谁也不知道他在十二天堑经历了什么。

辞渊忽然低下头去,朝着榻上阿暖安静的脸庞,轻轻的吻了下去。

他没有忘了在十二天堑上,那个老者跟他说的话,命运和感情他总是要选择一个的——为什么不能选择当下呢?冤冤相报何时了,一个皇位,就值得这么多人去拼死拼活的放弃性命?为什么就不能好好选择自己心中觉得珍惜而又重要的东西呢?

阿暖,就是他最重要的人。

原以为华梨苑会没有人,只是这个时候,楚祁玉看见了。

他因为梁渝皇子身份,在宫中住下,可以来去自如。

也因为在岁朝宴上见到阿暖中毒的病态,这几天多次来看望过她。也知道明天是七天为期的最后一天了,想着今晚来看看是不是能够有别的方法救人。

谁知道来的时候,却看见了这样的一幕。

当初就觉得,阿暖身边的这个暗卫不一般,现在看来,真的是有着很多不可告人的故事。

他自己是梁渝二皇子,既然是来和谈的使者,就是做好了求娶公主的准备。原先不知道阿暖是公主,虽然多次接近过,但仍旧没有什么头绪。现在既然知道了阿暖是五公主,也是大胤朝唯一的一位公主,自然是想跟她把关系走得近一些,对于和亲这条路来说,也是极为有好处的。

谁知道,他们之间,竟然会有一个辞渊!

或许不该称为他们——楚祁玉的这一番想象都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阿暖也从未承认过。

原本,就是辞渊先遇见了阿暖。

也是阿暖先喜欢上辞渊。

和亲一事,怕是另有定论。

况且,阿暖也从不在乎这个公主的位置,就算是违抗皇命令被罢黜,那也是她心中所愿的。

微茫之下出现的强光,照映的让人看不清眼前的东西。

雪,仍旧是无止境的下着。

楼若淳推开窗看,如此之大,仿佛一群群蝶无声无息地从冷灰色的云层瞬间降落,穿过墨枢城的各户人家,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雪还在一片一片的落下,无休无止,百霜阁苑内巨大的冷杉树如同一座冰冷的墓碑,指向苍穹。

门忽的被撞开了,是当时将自己抓到这里来的人,他身边的?

辞渊?

桓风羽扶着辞渊进来,他勉强的还能撑到这个时候已然是不易了。

十二天堑闯下来,能活着都是万幸,更何况还拿走了龙舌百芜花的花种,怕是触动山神,糟了谴责吧。

忽然抽出的兵器让若淳惊讶了一番,但是看辞渊让桓风羽收了剑,心里也是没有那么抵触了。她只是不理解为什么辞渊要背叛阁主,这个问题也一直在她心里憋了六天了。

“我看看你的伤。”

毕竟是为了阿暖才受的伤,医者仁心,又如何不帮呢。

他斜躺在那儿,白皙的肌肤上布满了青青紫紫的淤痕,嘴角边一丝血迹,左手更是异常的扭曲,修长的手上一道深痕,皮裂开了,可以看到里面粉红的肉色。

俊气的脸庞上一处鲜红格外明显,鲜血从那里留下,触目惊心!一直蜿蜒入锁骨深处。

原本的衣裳看不出是红还是……血!

但背上的淤伤,色做暗红,纵横交错,每一条都有一寸宽、一尺许长。虽然没有肿起,然而一摸便知道是极厉害的:虽然表皮破损,可内腑却已然受伤。

她轻轻移动手指,辞渊没有出声,肩背肌肉却止不住地颤动。

看着辞渊背上的伤,不仅仅是若淳震惊了一下,就连桓风羽都一丝诧异。那个女人就值得他这样不顾性命的做么?

轮廓分明的脸已被伤痛之感所覆盖,怜人苍白的嘴抿作一道不那么完美的弧线。

原本雄厚带着磁性的声音变作沙哑,气若游丝让人产生了绝望,但辞渊却倔强的只想要活下去,双手虽已没了多大气力,却还是依旧想要握紧。

他要等着阿暖醒过来——

“怎么这么重的伤。”若淳替他上药的手都在颤抖,她虽为医者,救治过很多人却从未见到这么严重的伤。

他能撑到现在,真的是算奇迹了。

桓风羽缓缓出去,轻轻带上了门,不打扰若淳的救治。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说些强迫的话来刺激辞渊了好,能够活下来就是万幸,其他的事情,可以等到日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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