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笙阁有个传统,每隔三个月会有一次潮笙大选,选的是红倌,投的是金珠,而这红倌甄选必是潮笙阁最近网罗的新人,由各位恩客出价,价高者可以拥有初夜。
夜晚刚刚拉开帷幕,潮笙阁早就宾客满堂。
二楼视野最好的雅间被一串串琉璃珠帘遮挡,无忧身着一袭浅蓝色的男装正在里面看热闹。
丸子坐在椅子上,勉强够着桌边吃零嘴。
柳弦将佩剑放在一边,“谁想出这样的噱头,倒是赚钱的好由头。”
“嗯……”无忧似乎对这个大选有些印象,却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琴姬在一边奉茶伺候着,微微一笑:“这不是当初门主和几位长老非要比比谁能当选花魁榜首才设立的大选吗?”
经她这么提点,无忧倒是想了起来。
“潮笙阁当时刚开张,哪里有那么多色艺双绝的小倌,只能拉着自家人充场面,我和司徒都女扮男装上去了,莫大闲人和冷面鬼自然也得上了,结果那次弄的事儿还挺大,闯出了些名堂,后来就干脆作为潮笙阁的招牌了。”
柳弦咂舌,那时他恐怕还在闭关练功,对此倒是一点都不曾听到过。
他虽然才加入无忧阁一月有余,却也对其他老人有多了解。
司徒和无忧没羞没臊凑热闹,他能理解,可是懒散如莫等闲、面瘫如冷煜都被抓去甄选,当年的他们一定是非常无奈。
“所以那年是谁得了榜首?”
琴姬眼睛贼亮,瞥了一眼男装的无忧偷笑。
“自然是门主赢了。”似乎还有后话。
无忧郁闷地道:“金珠我倒是拿了不少,结果来了一群姑娘却点名要冷煜,也不知道这些姑娘眼神儿是不是不好……”
“为什么?”
冷煜的那张脸笑起来的时候就和没笑一样,这样都有人看得上?
琴姬解释道:“主要是冷长老吹箫着实厉害,一首曲子技惊四座,让不少女子潸然泪下。”
无忧拆穿道:“明显是禁欲系太过刻意,夺了本门主的光芒。”
“那是,去年门主的剑舞也是让属下眼前一亮,叹为观止。”
看着琴姬吹着彩虹屁,柳弦嗤之以鼻:“你居然还会舞剑?”
“若是我想,这天下还真没我做不到的事情。”
“吹牛不打草稿。”
琴姬看着新长老和门主扯皮,微笑不语,不久有人上来唤她,她才让人替了自己的位置,下去主持大选。
锣鼓喧天一番,厅里很快就安静下来,无忧掀开珠帘,趴在栏杆上看热闹,顺便瞧一瞧白日里琴姬夸上天的新人,柳弦站在她身侧,看与二楼栏杆齐平的高度有着八根红绸交错汇集,他环视一周,发现在每个红绸的尽头都有些人影窜动。
琴姬致辞完毕,恩客早已不耐烦,紧催慢赶地一声“有请小倌亮相”,八根红绸齐齐抽动,八道身影八个方向,从二楼沿着红绸落下的方向随着乐声飘然而至。
满堂喝彩,叫好声络绎不绝。
八道身影落地,轻盈地似乎八只飞燕。
他们背对着客人,随着他们落地,之前的红绸也是将他们各自的身影遮掩,只留下朦胧的背影引人遐想。
“啧啧啧,琴姬的手段倒是越来越多,想当年我和司徒为了抢先出来的位置,可是一路打着出来的,连曲子都没奏上一个,没得比没得比。”
柳弦怎么听都觉得她似乎心有不服,感情儿她还想再来一回?
红馆的大选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小倌们各显神通,就像当年莫等闲表演了一顺溜的暗器飞射,司徒追魂秀了一把拳脚功夫一般。
新晋小倌们一个个登场露面,比起当年的确花样多了不少,琴棋书画自然不缺,杂耍把戏倒也新奇,无忧看得多了,倒也没有太入眼的,总算等到最后一个压轴出场的小倌,她才有了点兴趣。
琴姬早就给她偷偷报幕了,她大加赞赏的佳人便是这一位。
有人报幕,最后一位小倌,别名:忆君。
“梦醒独难醉,解花更忆君。”
柳弦看向无忧。
“你竟还会作诗?”
“似乎哪里见过,太过悲戚。”她摇了摇头,“这名儿太文艺,不好。”
不够浪!
“我看倒不错,他居然和你一样表演舞剑……”
台上忆君的红绸已被揭开,背影铮铮,手中双剑已然出鞘。
曲调百转,吹的是笙,弹得是筝;
词曲相和,声线清冷悠长: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临颍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扬扬。
与余问答既有以,感时抚事增惋伤。
先帝侍女八千人,公孙剑器初第一。五十年间似反掌,风尘澒洞昏王室。
梨园弟子散如烟,女乐馀姿映寒日。金粟堆南木已拱,瞿唐石城草萧瑟。
玳筵急管曲复终,乐极哀来月东出。老夫不知其所往,足茧荒山转愁疾。
一曲作罢,舞姿停歇,忆君的真容揭开帷幕。
一双清冷幽静的眸,里面包含了万千星辰,一张薄唇似乎尝尽了天下的诱惑,眼角一滴黑痣,为他的脸平添一丝妩媚。
无忧看得如痴如醉,却冷不防撞入了那迷人的眸里。
她心头微颤,不知为何,她恍然间觉得这人本不该如此红尘媚态。
却未曾注意,这段剑舞的词曲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不该出现在此星球的文明中。
楼上的无忧醉了,楼下的恩客疯了!
金珠几乎呈现压倒式地抛向忆君的花篓,沉甸甸地似乎要撑破本就不大的竹编小物。
其他的小倌在忆君面前都黯然失色。
此次大选,潮笙阁红倌,忆君当之无愧。
竞拍初夜便显得更加腥风血雨。
楼下富得流油的恩客叫价叫的那叫一个肝胆寸裂,柳弦看着无忧淡定如风的模样还算满意,就他对自家门主的理解,如此美人,她居然还没以权谋私,实属难得。
楼下叫价以至千金,肚满肠肥的富商大贾势在必得,在场众人已无人对价。
“本少爷出两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