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天不在。护卫的话语依旧冷冰冰的,见礼的时候依旧有股桀骜不驯的味道。
“好,不见是吧。”周焕云心头有火,他确定刑天一定在隐瞒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既然好好叫他,他不出来,那就用一点不正常的手段吧!
出了城主府,周焕云提着刀连劈带砍了一路,虽然那些活生生的人他下不去手,但是路边的小摊位,酒肆,却没能幸免,整齐的街道,被他一个人砍的七凌八乱。
这引发了不小的混乱,但比起他第一天的时候抬抬手造成的恐慌,还是小巫见大巫。
“刑天!出来,我不相信你看不到我在做什么!不要逼我,这里的百姓不管是什么东西,你都不愿意看到他们被人伤害吧!”周焕云仰天嘶吼着,彻底地爆发了心中积蓄已久的压抑。
事实证明,周焕云的方法虽然暴虐了些,但是很有用。身着猩红铠甲的刑天很快真的站在了周焕云的眼前。
“主宗,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不应该伤害百姓!”刑天声音低沉,似乎不蕴含喜怒。
“你肯出现了?”
“主宗的呼唤,罪将不敢不从。”刑天将手中宽刀插进了脚下的青石之中,犹如切入豆腐之中一般毫无阻碍。
“既然出现了,那就有事说事。”中午的太阳炽盛火热,周焕云的眼睛微眯着,看着站在阳光下的刑天。
“我只问你一件事情,蚕儿,这里的百姓,他们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周焕云一字一顿,一整句话清晰地从嘴里吐了出来。
刑天闻言身体一震,表情彷徨迷茫了起来,仿佛周焕云的这句话有什么魔力一般,让这个大汉也有些承受不住。
“回答我!你明明和他们不一样,对吗!”周焕云发觉了刑天的异常,以为要得到答案了,于是步步紧逼起来,就像要把字句化为刀锋,扎进刑天的心里一般凌厉。
“他们是百姓,无辜的百姓啊,他们是普通人啊!他们······”刑天表情狰狞又无助,似乎回忆起了极度恐怖的事情一般,双手抱着被头盔包裹的头,眼神里的痛苦与悲伤似被点燃的粉尘一般爆发了出来。
“他们是普通的人啊!他们不应该被伤害!”刑天不断后退着,口中重复着差不多的话,整个人也在剧烈颤抖,铁塔般的身影瞬间变得摇摇欲坠。
周焕云没有想到,强大如此的刑天,竟然会因为自己的两句话变成这个样子,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感觉到了对面颤抖身躯之下溢出的恐惧与哀伤。
“刑天,你······”看着低头微微蜷缩着身体的刑天,周焕云有些于心不忍,或许这件事另有隐情,等到师傅一干人进来,或许会揭开什么隐藏的事。
“主宗!罪将该死啊!”刑天看起来已经崩溃了,他抬起了头,脸上已经满是泪痕,一个强大冷酷,忠诚耿直的战士,现在脸上满是泪痕。
周焕云不知该如何自处了,他后悔了,并且感觉这片世界似乎在动摇······
“刑天!你清醒一点,我知道了,他们是正常人,他们和你一样,是有血有肉的人!”周焕云心中大感不妙,这个世界真的在剧烈颤抖!而且天空从刚才开始变得阴云密布了,豆大的雨点忽然砸下来,击打在了周焕云的身体上。
即便周焕云大吼着要让刑天清醒过来,但也于事无补了,地动山摇,瓢泼大雨显然已经酝酿成熟,世界开始放肆了起来。
至于刑天,身躯颤抖的他双目已经猩红,被打湿的脸庞上分不清雨水还是泪水,都滚落进了那张呜咽痛苦的嘴里,猩红的铠甲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芒。世界在迎合着他的痛苦!
周焕云看着周围昏暗的街道,大雨如注般浇在他的头发脸颊上,他震惊地发现,雨水竟然有些滚烫!
此时,这安静的末日,只有一个人在呜咽嘶吼,却压住了瓢泼的大雨,回响在天地间,正似这个世界的嘶吼。
就在周焕云一筹莫展之时,他手中的天星却动了,像是拥有了生命一般,从周焕云的手里挣脱了出去,而后它逆着大雨,朝天空之上的云层飞刺而出,墨色的刀,却如黑夜流星。
天星没入了云层,云层中顿时光华大放,一道看不见尽头的刀芒,斩开了乌云!
片刻后,颤抖停止了,大雨也不再下了,因为天星斩出的痕迹不断增加,很快,一整片灰黑的天幕都被切割地稀碎,云层之外的光芒再一次投递在了罗天城的青石砖路上。
周焕云才被天空上的奇景吸引了心神,回过神来,却发现原本跪在地上的刑天此刻正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但刑天身上的铠甲已经变成了一系长衫,插在地上的宽刀也消失无踪,并非周焕云看错,青石砖上被刀插出来的痕迹,诡异地消失了。
“刑天?”周焕云心里发毛,这一切太不正常了,包括此时的刑天看向自己时眼里的奇异光彩。
天星完成了任务,疾飞而回,但并不是周焕云手中,而是落在了刑天摊开的手掌中。
“你没事了?”周焕云试探着问道。
“主宗放心,刑天无恙。”
“那就好,那就好,算了,改天找你聊天,你回去干你该干的事吧。”周焕云松了一口气,此时的刑天冷静而又沉着,不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等外面人进来再说吧,他不敢妄言了,这里的一切都不正常,尤其是刑天!他看不懂了,实在是不知道该怎样了。
“主宗,您的刀还没有拿走。”刑天此刻笑容温和,将天星缓缓举起,同时一步一步走向了周焕云。
“主宗,您的境界还处在炼气境,对于混天一脉来说,实在是太低微了。”刑天边走边说着,眼神里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这个我当然知道,咱起步晚,不急,不急。”话题很突然,让周焕云一时走也不是,站也不是。他有一种错觉,第一天来此,那个穿着铠甲的刑天,不就是提着刀这样走向他,边走边说话吗?
周焕云的心脏跳得很快,从刑天疯癫大哭到现在,一直很快。
“但是主宗体内的玄气已经可以筑基了,何况还有天星这样的神器作为筑基之物,算得上天时地利了。”刑天越走越近,周焕云真的有点想掉头跑开。
“筑基有很多方法,可以以丹田养兵,稳重但漫长;可以以气血养兵,最适合刀剑一类的兵器,可以让体内气血都有一丝杀伐之意,只是有很大的失败几率。”
刑天停在了离周焕云很近的地方,口中念念有辞,但手中的刀却看起来握得很紧,并没有要给周焕云的意思。
“但有一种方法,是最冒险的,纵万人,亦不见有一人以此筑基。”刑天的话让人听不出意思。
周焕云心中打鼓,难道这家伙哭完了要给我上课?有点突然!
“以脏养兵。”刑天神色平静:“身与兵合,以血肉之躯温养杀伐之气,兵器越凶越险,筑基后亦会越强大。”
“以脏养兵?学到了,但是不是你说的第一种丹田养兵会更正统呢?”周焕云打着哈哈,这种距离让他很不舒服,所以他不动声色地退后了一些。
“脏为五脏,以心为最,以心为最强,以心为最险。以心养兵,前贤古人中也只有传闻,未能真正面世。”
刑天的答非所问让周焕云脑门上直冒冷汗。
“你······说这干嘛啊,我会筑基的,这不是一直在和天星磨合吗······”
“有人说以心养兵是不可能的,但其余几脏却都可以,历代为此争论不休。因为,以心为炉,筑基养兵,似乎只有一种结果,身死道消。”刑天眼中光芒炽盛,缓缓抬起了手中的天星。
周焕云哪还能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搞了半天,刑天还是想杀了他!
来不及做出任何挣扎,那把周焕云每日用来练习的墨色长刀,经由刑天之手,刺入了他的胸口,就像那块青石砖被宽刀刺透一般,发出的闷响,如刀刺豆腐一般轻微。
周焕云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跳的声音,由强变弱,直至消失······
心脏所在的地方传来一阵冰冷刺痛的感觉,他的脑袋变得昏昏沉沉,全身失去了所有力气。
他听到了自己躯体撞击路面的闷响,感觉到脑袋狠狠摔在了青石砖面上,疼痛,夹杂着一股淡淡的青苔味道。
“就这样,结束了吗?”这是周焕云最后一个想法,至于其他的,他已经来不及去想了。
刑天看着面前倒下的主宗,以及他胸口那柄黑色的天星,眼神复杂,有显然的解脱之色。
“今日我辅佐主宗筑基,主宗筑基失败,陨落。”刑天张口说出这样一句话,随后自嘲地笑了笑,转过身,朝着城主府的方向走了去。
只留下了躺在地面上的“尸体”,安静地被阳光覆盖着,奇怪的是,天星明明是黑色的,此刻却变得有些晶莹剔透,甚至像冰一样,在慢慢融化着······